祁尚卿沒有阻止鄒顒收回成命,反被鄒顒勒令離朝。丁奉還未發出第一封詔書,鄒顒的第二道命令已到擬詔,右尚書令祁尚卿兼盛州道行台令,外領盛州道。
盛州道,位定國之南,遠離北境,沒有劍拔弩張,沒有鼓角之鳴。
一切來得太快了。祁尚卿措手不及。他成了定國有史以來第一位被外放的宰輔。
召景王返京的詔書出長興府時,祁尚卿在尚書台接了給他的詔書。事至此,唯銜命而已。隻是這一去,太子一人在京師,如何獨抗丁疏琰幾人??他更愁了。
……
薛元詔連著兩三日沒去府尹署了。他現在不知道如何麵對他的案子。他也難以接受自己父親與丁妤兒父親是仇人的現實。祁尚卿要他做的選擇,他一時也無法抉擇。他腦中亂如紛絮。
時間又來到傍晚。他隨意進幾口晚飯,覺得胸腹鬱滯,便起身離座。他隨步到院庭。院庭裡有幾盆陸娘前些時日買回的青竹。他來到青竹前。十數株青竹均已半人高,翠直茁茂,近成風姿氣節。
一陣風襲過,竹葉搖曳,竹身不曲不折,直立如常。
薛元詔麵對盆中青竹,入了神。
“咚,咚,咚。”院門處突然響起了扣門聲。
薛元詔停了思索,往院門移步,心想誰人這時候登門。
不會是尚書台的人吧?這都找上門來了?!
打開門,一眼看見門外的祁尚卿。
“阿……伯。”
“沒想到是我吧?”祁尚卿笑著說道。
“沒想到是阿伯……阿伯怎知元詔住處?”
“我跟你父親多年老友,我還不知薛宅在何處?”祁尚卿反問道。
“元詔愚笨。阿伯,請進。”薛元詔請祁尚卿入宅。
“不。”祁尚卿卻擺頭道“你跟我走。”
薛元詔這才注意到,祁尚卿身後不遠處還有一輛馬車,馬車前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的男人。
“上車。”祁尚卿轉身邁步。
“是。”薛元詔不敢拒絕。
……
“能想到為何過來找你麼?”車裡,祁尚卿問對向而坐的薛元詔。夜幕將臨,車裡的光線更要暗一些,二人幾乎快要看不清對方。
“請阿伯示下。”
“我,要離開長興府了。”
“阿伯要去何處?”
“盛州。陛下要我去盛州道任行台令。”
“這,是為何?”
幾句話的時間,車裡已經全暗。二人咫尺之距,卻已完全看不見對方。
薛元詔“麵”前,祁尚卿無法說出原由。
“事情來得確實挺突然的,”祁尚卿“看”著黑暗中的薛元詔“我也沒想到,我竟然要離開朝廷。”祁尚卿的語氣裡有幾分自嘲。
“那阿伯什麼時候動身?”
“明日。”黑暗中的祁尚卿麵生愁色“隻是眼下丁案尚在查辦,我這個時候離開,有些不放心……”
“阿伯……”阿伯是要自己現在表態麼?太子殿下若與丁案有關,自己要做何選擇?
“我這一走,朝中便是太子殿下一人。如今情形,遠非往日可比。殿下一人如何應對丁疏琰幾人?!”
隔著黑暗,薛元詔也能察覺到祁尚卿的愁慮。
“我意,尋覓一人襄助太子殿下。”黑暗中的祁尚卿繼續說道。
“……”
“尋得此人並不容易。既敏慧又不起眼。思來想去,隻有一人合適。”
“……”
祁尚卿暫且止住話。二人一陣沉默。隻聽得車廂外的車輪軋地的聲音。
“這人便是你。”祁尚卿突然開口了“我意你入東宮襄助太子殿下。”
“我???”阿伯這麼看得起我???
“不必驚訝。我思前想後,你是最合適的人。”祁尚卿隔著黑暗也能察覺到薛元詔的驚詫。
“阿伯,我隻是個小小的長興府尹署緝事,何德何能……”
“不。”祁尚卿打斷他,語氣堅定“你是薛銘禦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