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錦書聽後，心中一凜，正襟危坐。
兩人對弈起來，慕氏夫人執白棋，百裡錦書執黑棋。棋盤上，黑白兩子交織，你來我往，難分難解。陽光透過樹梢，斑駁的光影灑在兩人身上，營造出一種寧靜而和諧的氛圍。百裡錦書眉頭緊鎖，全神貫注地盯著棋盤，不敢有絲毫大意。
越和慕氏對弈，百裡錦書越覺得心驚。她之前從未與慕氏下過棋，沒想到慕氏這麼厲害，而且慕氏的風格不似是世族大家養出來的小姐，更像是一個在外拚殺多年的老將。
招招淩厲，直擊要害，她的黑子被白子逼得節節敗退，形勢岌岌可危。棋至中盤，百裡錦書漸漸感到力不從心，看自己是在沒有反敗為勝的可能了，她耷拉著腦袋拿起兩顆棋子準備認輸。
慕氏見此挑眉“還沒到最後一刻呢，你就放棄了？”
百裡錦書攤開手掌，無奈地笑了笑“阿娘棋藝高超，錦書自愧不如。”
慕氏放下手中的棋子，搖頭笑道“開始我便說過了執棋者帥也。對弈如用兵，這若真是戰場，難道要拋棄這些拚殺的士兵不成？統帥要是露出頹勢，兵也尖銳不起來。想來六皇子殿下手下的兵應該是極為不錯的。”
“阿娘”百裡錦書不懂為何說起這個來。
“在你和百裡夢安出去時，我卻去找了你外祖。”慕氏漫不經心地說道。
百裡錦書聽後瞳孔微縮，南枝說那幾天沒人去她院裡，她還以為她瞞得很好，沒想到慕氏都知道了。
慕氏歎了口氣，看著百裡錦書說道“你雖聰慧，卻終究涉世未深，喬雪意派了兩撥人去你那裡，要不是陳嬤嬤攔下，你偷溜出去的事早就穿幫了。”
百裡錦書垂眸沉默，心思百轉千回。
慕氏倒是沒想讓她思考太長時間，看她聽進去了又繼續說道“我錯過了你成長的時間，什麼也沒教過你，你現在能長的這麼好也不過是想在這後宅之中活下去。老夫人隻教你禮儀卻不會教你處世之道，如今你要嫁人了，還有好多都不會，我不是個好母親，也不太會那些彎彎繞繞，但我會儘力將自己所有知道的都教給你。”
百裡錦書怔怔地望著慕氏，她目光溫柔如水。心裡湧出濃烈的酸楚，一股暖流湧向四肢五骸，眼眶瞬間濕潤起來。
慕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是我這輩子虧欠最多的孩子。這麼多年，你外祖母對你算是上心，除了一直跟著你的南枝和紫綿，他們應該算是最了解你的了。所以我去找了他們，想和他們了解一些你的事。這樣在你出嫁之前，我或許還能為你做些什麼，來彌補以前對你的忽視。”
百裡錦書幾次欲張嘴說話，可話到嘴邊卻堵著說不出來，鼻子發酸淚珠不斷在眼眶打轉，看著溫柔的慕氏，她再也忍不住撲進慕氏懷裡哭泣起來。這一哭，竟是嚎啕大哭，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慕氏今日對她說的這些，她足足等了十幾年了。從前種種委屈與不解，都在今日和自己的母親爆發出來。
慕氏拍著百裡錦書的背，柔聲安撫著她“是阿娘不好，委屈我們家錦書了”
慕氏越是這般慈愛，百裡錦書哭的就越厲害，仿佛要把壓抑已久的委屈一股腦都發泄出來。慕氏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脊背，任由她痛快宣泄。她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她隻希望在這一生中，可以補償給百裡錦書更多
百裡錦書哭的眼睛腫脹起來，眼淚糊在她臉上，她也顧不上擦拭，隻是趴在慕氏懷裡嗚咽個不停。慕氏耐性極好，一直哄著她，待百裡錦書哭夠了才輕聲問道“哭完了？”
百裡錦書抽噎著點點頭。
“哭夠了就好。”慕氏摸著她的臉蛋，柔聲細語地勸慰道“以後啊，錦書一定要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
“嗯！”百裡錦書吸了吸鼻涕，用帕子抹乾淨眼淚，然後抬起紅彤彤的雙眼，認真地點點頭。
“那繼續？”慕氏指了指桌上的棋盤問道。
百裡錦書點頭，“好！”
百裡錦書將手裡的兩枚棋子放下一枚，重新觀察起棋盤。
黑子已經被團團圍住，怎麼看都是敗局已定，她把玩著手裡黑子，眉頭緊皺，遲遲不肯落子。
慕氏也不著急，靜靜等著百裡錦書的下一步動作。她一杯一杯的喝著茶，茶涼了就讓人重新在添一壺新茶進來。
良久，百裡錦書落下一枚黑子，將棋局徹底改變，她看向對麵的慕氏說道"我贏了。"
慕氏端著茶杯，看著棋局上的局勢，讚賞地點點頭“不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能會是扭轉戰局的關鍵。錦書你的觀察力很強，但是你要記得，得意地太早的人可是笑不到最後的。”
慕氏放了枚白子，瞬間又將百裡錦書破開的局勢逼回了剛才。
百裡錦書捏緊了拳頭，再次放下了一枚黑子，被慕氏堵住了。
咬牙再放了一枚黑子，直接被吃了。
百裡錦書的倔強勁兒被激起來，慕氏也不急，悠閒地看著棋局，仿佛是在看一出好戲。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慕氏突然出聲道“太柔弱了，兩軍廝殺，怎能給敵人留後路呢。”
百裡錦書咬著唇瓣，低頭思索著。
慕氏輕笑一聲，又落下一子“太仁慈了，會讓彆人以為你好欺負。其實六皇子殿下身上的那種狠厲我希望你能擁有，隻是不要太狠了。”
“嗯？！”百裡錦書好奇地抬起頭看向慕氏。之前，阿娘不就是因為覺得他太狠了才想著用丹書鐵券拒婚的嗎，怎麼現在又欣賞起來了？
慕氏解釋道“其實我很欣賞他那股狠厲，隻是當時你外祖說的話，讓我以為他是一個會殺人泄憤的人。這種人太不穩定，很危險，我自然不願意你和這種人成婚，況且當時你並不喜歡他。後來我才知道是我誤會了，外麵的事情我聽說了，他是個不錯的人，喜歡他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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