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給我的那封信麼?”我知道這是要說到關鍵了。
胡偉軍搖搖頭,此時第二碗燴麵和切好的鹵牛肉也端了上來。他拿起那盤調好的五香牛肉,直接蓋到還冒著熱氣的燴麵碗裡,也不管酸辣的涼拌汁會不會破壞燴麵的口感,直接連肉帶麵一攪拌,就又呼嚕呼嚕地吃起來。
這次大概吃了半碗,胡偉軍才再次擦擦汗,繼續說起來:“我爹在那封信上也沒說的很清楚,就說自己年輕時候欠了太多債,他還不起,又不想讓我還,就隻能把這債賴在彆人頭上。”
“那為什麼是我?”我有些好奇地問道,難道是因為我靈感值特彆高,所以十分契合嗎?
胡偉軍麵露猶豫之色,醞釀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爹說…說他看你年紀輕輕就在出苦力不上學,要麼是不學好家裡不管,要麼是家裡窮沒有出路,總之…總之就是…”
“總之就是我看著好欺負又好騙唄?”翻了個白眼,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現實的原因。
胡偉軍沒說是不是,但那態度已經算默認。
他又吃了幾口燴麵,才又說道:“我爹在信裡告訴我,說隻要把他留下的另一封信和那個戒指給你,我們家的債就消了。我當時知道我爹不會在這種神神鬼鬼上的事情上開玩笑,就……”
“那封信呢?”
“給…給你了。”
“不是,我是說胡誌俠留給你的那封信呢?”
“燒沒了…”
“你神經病啊?燒那個乾嘛?!”
被我這麼一罵,胡偉軍沒有生氣,反倒是沉默下來。
這是,還有事兒?
“咋啦?”我好奇問道。
胡偉軍歎口氣,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事兒沒成,我爹去世之後三天,我們那個廠就正式倒閉了。之前雖然就不行,但起碼還給交個社保啥的,後來我家的日子就越來越差。
我先是去找工作,但換了好幾份工作,都乾不長遠,辛辛苦苦一兩個月老板就跑路,等於倒貼著錢打工。
然後又想著做個生意,找了個加盟商,結果連加盟帶裝修啥的花了十來萬,開張倆月就關門了。
最後實在沒辦法,我又花了幾千塊錢就學手藝出攤,但又趕上到處鬨鬼,天天生意都做不好。後麵好不容易穩定下來,那天晚上我回家,煤氣罐卻失火了。我和我老婆倒是跑了出來,可兒子卻被燒死了,那封信,也在那場大火裡燒掉了。
家沒了,孩子也沒了,老婆一氣之下也跟我離了,我連謀生的東西也都燒完了。嘿嘿!嘿嘿!”
胡誌軍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出奇地平靜,仿佛在講其他人的故事。
“陳兄弟,你知道嗎?後來我實在沒辦法了,就隻好回了我爹家。說來也巧,大概是村裡人知道我爹那房子不乾淨,那麼長時間,房子裡的東西居然一件沒丟!”說到這,胡偉軍臉上卻露出一個表情。
那表情是在他說自己離婚喪子、失業無家可歸時都沒露出來過的絕望。
他手指顫抖地指著被收在一旁的旅行包道:“你說一個瞎眼算命老頭的家裡有什麼?除了幾件破衣裳,就隻有這一套算命的家夥。嘿嘿,你說巧不巧,繞了一大圈,我又子承父業了嘿!哈哈!哈哈哈!”
胡偉軍悲涼絕望的笑聲引來老板的注意,我對著老板擺擺手,示意他沒啥事兒。
“你還不懂嗎?陳小哥!我在還債,我在用自己的人生,還我爹欠下的債!我…嗚嗚嗚嗚……憑什麼啊!憑什麼!”胡偉軍說到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拍拍他的肩膀,我也無言以對,對胡偉軍來說,或者似乎是比死還要痛苦的懲罰。
那我要對他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