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就是典型的練拳不練腳,練腳不練腦,拳腳花架子,沒頭又沒腦”
李學武端了茶杯喝了一口,隨後看向夏中全又道:“我且說鄺處長,您也要反思則個,做管理沒有一味的用利益去設施,人的欲望是沒有底線的”。
“我懂”
夏中全點了點頭,道:“福利補貼不能成為激勵工人的主要手段,思想和精神層麵的獎勵才是”。
“兩條腿走路,都彆瘸了”
李學武放下茶杯,扇了扇風,語氣和緩地勸說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嗬嗬嗬,不容易”
夏中全吃得了雪糕,同樣將雪糕棍放在了煙灰缸裡,接了鄺玉生遞過來的香煙,兩人點上了。
煙是華子,是李學武放在桌子上的,先前便請了兩人吸煙。
吸了一口煙,夏中全解釋道:“現在形勢一天一個樣,就連我自己都是在學習的過程,又哪裡用這個來領導彆人”。
“笑談,似你這般說,那所有人都彆當領導了”
李學武拿了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支,對著夏中全說道:“誰不是個學習的過程,誰又說了不許你犯錯了,且把中心思想不錯過,那便是對的”。
“再說了”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看向兩人問道:“誰告訴你們的,必須把思想理論研究透澈了才能應用到管理中來的?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你說的輕巧”
鄺玉生撇嘴道:“且不說我們處室有那麼多人,單看人員的基礎素質良莠不齊就是個大難題,怎麼搞建設?”
“我看你是吃了幾年葷油忘了本了”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挑著眉毛問道:“我讜立足的根本是什麼?那是以工農領導為主體的,以前的工人和農民有多少文化?”
“嗬嗬,汪衛精倒是有文化,有思想,卻是做得什麼狗屁事”
李學武的話語有些直白,但是很對鄺玉生這種大老粗性格的胃口。
“我看呐,反倒是文化水平不高,且有一定組織經驗的工人更加的好團結,好領導”。
說完,李學武橫了橫眼睛,笑問道:“我跟你打個賭,我說出一招來你去試試,行得通你在這招待所請我一頓就成,行不通我請穀副書記派人給你做思想工作如何啊?”
“賭不賭的都無所謂,請客又值幾個錢”
鄺玉生也是被李學武吊起了胃口,笑著說道:“我也不要穀副書記的精兵強將,隻要你能幫我這一朝,我老鄺也不是賴皮,以後你李處長的事就是我老鄺的事”。
“少打馬虎眼”
夏中全坐在一旁也是加起了磅,抽了一口煙,笑著說道:“你得了李處長的好處,這頓飯你得請,我還想著嘗嘗錢師傅的手藝呢”。
“哈哈哈~”
三人說及此處,均是大聲笑了起來。
這團結湖邊也是有其他休息區和座位的,有幾個釣魚的老乾部不由得看向了這邊。
廠裡最牛的三個單位一把手坐在這談笑風生,說的是什麼,談的又是什麼,怕不是有心人早就把目光看了過去。
這處位置李學武同楊宗芳坐過一次便是極為滿意的,光天化日之下,卻又有著天然的私密空間,說笑隨心,也不怕人聽了去。
想聽?除非你藏團結湖的水裡去。
“讜的事業不是一個人做的,即便是有偉人,也不是會你老鄺”
李學武抽著煙,眯著眼睛微笑著說道:“每個車間裡都有讜組織,都有著專門負責組織工作的副書記,他們是乾啥吃的?”
“你不用去深刻了解當前的正治理論,且都交給他們來做,相信比你自己做要好的多”
李學武吐了一口煙,示意了夏中全一眼,道:“老夏還能是理論型的文化人,你老鄺不大合適玩這個,隻能來硬的,誰管不好隊伍,那就下去車零件去”。
“嘶~~你還真……真狠啊”
夏中全瞪了瞪眼睛,道:“基礎讜組織這一招可算是掐住了軟肋了,要真能發揮其應有的作用,那這組織工作可就輕鬆的多了”。
“也在人,在心”
李學武看了看思考著的鄺玉生,說道:“組織工作和業務工作不能分了家,這是副廠長必須具備的能力,你老鄺可是奔著業務副廠長去的,還能因為這個絆住了腳?”
“嗬嗬,你說的太遠了”
鄺玉生笑著搖了搖頭,道:“現在都擺楞不明白呢,還業務副廠長呢”。
“莫欺少年窮嘛”
李學武逗笑著說道:“誰敢說你老鄺不能當副廠長?”
“哈哈哈~”
夏中全指了指鄺玉生笑道:“他這應該算是莫欺老年窮了”。
“不至於的,嗬嗬嗬”
李學武也是輕笑著說道:“人總是要有奮鬥的目標和夢想的,我還說我想世界和平呢,總是要去奮鬥嘛”。
“你這奮鬥目標可真偉大”
鄺玉生疊著腿,在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笑著說道:“不過你這個說法倒是值得我思量和學習”。
“都是現成的,我也是拾人牙慧罷了”
李學武點了點主辦公樓的方向,道:“學學咱們楊書記,那位才是組織工作的高人,你得多去請教和學習,順便提升一下自己的理論和思想”。
“聽你的,多去學習和請教”
鄺玉生也算是聽明白了李學武話裡的含義,一山更比一山高嘛。
挨了聶副廠長的罵,工作做的不到位,可以去找書記彙報一下思想動態嘛,也可以說說自己錯在哪了,求書記指點一二嘛。
有的時候消弭影響不在下,而在上麵。
下麵說一萬句也抵不上上麵說一句的,李學武教給鄺玉生的,都是他以前想過,但沒好意思做的。
李學武這小小年紀的年輕人都敢做,他現在都沒了臉麵的老幫菜還抻著什麼。
“基層讜組織一事,我還真得仔細研究研究”
鄺玉生看向李學武的目光中也是有了自信和想法:“人事變動其實也是一種管理方式,我倒是覺得年中了,廠裡的人事在變,我們處裡的人事也可以變一變嘛”。
“嗯,確實”
由己及人,夏中全見李學武給鄺玉生出主意,他也想到了自己的設計處。
這會兒卻是點頭道:“窮則思變,變則通,我看兩條腿走路是應該的,且得走得穩,走得巧”。
他這會兒也是想明白了,以前彙報工作都是對著聶成林的,現在李學武教給他們去找書記彙報工作,就是給他們打開了另外一條路了。
都是各部門的一把手,既負責業務,也負責思想工作,跟誰彙報都是應該的。
尤其是廠裡發生了這種事,鄺玉生要想這板子挨下來不死,便同夏中全去楊元鬆那求教是唯一的出路。
聶成林那邊雖然怨他們兩個,但不會踩他們,更不會在上麵說他們的壞話。
領導的基本素質還是要有的,真要是把他們兩個踩下去了,那聶成林基本也就到頭了。
管理,說起來就是個大學問,學通了,學懂了,有大發展。
三人坐在這湖邊,說的都是工作上的事,談笑間便將各自的難題解決掉了。
說完管理,李學武又問起了消防器材生產和改裝、汽車整備、發動機研發等項目的情況。
兩人也沒在意李學武比自己低半級,像是彙報工作一樣,給李學武這個金主說了各自負責的項目。
聽著具體的數據和狀況,李學武時不時的說上幾句,也給兩人說下自己的要求和意見。
這就是禦下之道了,該給的利益要給,該提的要求要提,該關心的還是要關心。
隻看三人相處,便知道李學武在管理一項上已是爐火純青的地步。
待夏中全同鄺玉生按照李學武所說,往主辦公樓方向去見楊書記後,秦淮茹同小金又過來收拾東西。
“要不要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天熱的很”
秦淮茹說話也沒背著小金,李學武在三樓有一間客房的事這些服務員都知道。
隻不過李學武不經常去罷了,那邊的客房多是兩位所長負責打掃和收拾著。
就像四樓一樣,廠裡領導都有房間,但是住的不多。
唯獨李副廠長因為工作繁忙,夙興夜寐,枕戈待旦的工作,這才在這邊住的時間比較多。
李學武才不會因為熱而去惹什麼閒話,沒什麼事他哪裡會去住招待所,那不是找麻煩嘛。
“遊泳池不是建好了嘛,怎麼還沒開放?”
“還說呢,那次開了水,倒是試驗了一下”
秦淮茹撇嘴道:“因為有客人穿著短褲下去,惹得景副廠長罵了句有辱斯文,便再沒開了”。
“就因為一個客人便廢了一個泳池?這不是因噎廢食嘛~”
李學武也是翻了翻眼珠子,道:“去供銷社進一批泳褲,掛個牌子,文明遊泳,健身健康,再找個人看著點不就成了?”
當乾部最忌諱批評另一位乾部的做法或者說法,即便是看不上,瞧不起的。
李學武讓秦淮茹開泳池,自然不會貶低了景玉農的話,更不會拿景玉農的話做什麼文章,沒的讓自己也低人一等了。
秦淮茹卻是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點頭應是,又看了一眼收拾妥當的小金,道:“剛才不還說李副處長為人和善,說話客氣嘛”。
說完示意了李學武一眼,對著小金問道:“現在還這麼覺得嘛?”
“嘻嘻~您淨開玩笑~”
小金卻是沒覺得李副處長的話有多麼的不客氣,或者讓人害怕,倒是秦所長怎麼能把她私下裡說的話跟李副處長說呢,多羞人。
“還開玩笑呢~”
秦淮茹嗔笑道:“你沒見著領導都批評人了,說咱們服務不到位呢!”
“我可沒聽著~”
小金有些臉紅地笑著看了李學武一眼,但見李學武的臉上也是笑著,便知道秦所長在故意逗自己。
回完了這一句,小金端了收拾好的盤子對著李學武點了點便往招待所方向走去了。
“瞅瞅~”
秦淮茹看了一眼小金的背影,對著李學武撇嘴道:“我們所裡的小姑娘都被你迷花了眼了,連看你一眼都臉紅”。
“去,胡說什麼”
李學武笑著擺了擺手,看了招待所門前與團結湖公園的幾盆花草一眼,問道:“哪兒弄的,動作挺快啊”。
“你下的命令,我們敢不快嘛~”
秦淮茹見李學武不動地方,便也就坐了下來,搶了李學武手裡的蒲扇扇著風,抱怨道:“她都跟魔怔了似的,你說啥她就信啥,非要弄這個不成”。
這話說的卻是張鬆英了,不提名字李學武也能知道。
昨天李學武跟張鬆英說的這邊擺幾盆花草,今天便有了,一定是張鬆英把他的話當回事了。
秦淮茹抱怨的就是這一點,死熱個天,昨天下午張鬆英便拉著她往廠裡各處走了一遍。
找了一大圈,就看俱樂部門口的夾樹桃合適,硬是叫了所裡的人又是找花盆,又是借鐵鍬的挖了回來。
其實說起來,這種植物不耐凍的,還是軋鋼廠地下水管的溫度高,才使得俱樂部門口的植物長得好。
那邊的植被最為茂盛,後來也就成了楊廠長掃大街的首選了。
“我又沒說錯”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示意了運動場的方向道:“當初花了大價錢搞的體育運動場現在擱著了吧,遊泳池正是夏天開放的,你也要擱置?利用起來嘛”。
說著話示意了一下自己所坐的位置,道:“像是這樣的湖邊卡座就很好嘛,搞一搞特色服務,豐富不了就餐品質,那就豐富就餐環境嘛!”
“你說的輕巧,乾啥都不花錢是吧”
秦淮茹嗔道:“裝空調都擱置了,我要說弄彆的還不得是一個樣”。
“你不能這麼想”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空調是大件,是軟服務,你把遊泳池打開,入住招待所的免費,其他人收費不就成了嘛,再找服務處賣點遊泳票,啥錢回不來”。
“還有雪糕和冷飲”
李學武揚了揚脖子,示意了招待所的方向,道:“大熱天的,熱茶、冷飲、小吃、太陽傘,泳衣、泳褲、遊泳圈,大人不玩不還有孩子呢嘛”。
“你多虧沒生在舊社會”
秦淮茹衝著李學武皺了一下鼻子,道:“不然錢都被你賺沒了”。
“又胡說!”
李學武站了起來,對著秦淮茹笑道:“彆再搖了,看著眼暈”。
“去你的!”
秦淮茹順著李學武的視線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隻覺得溝壑深不見底,怨不得他眼暈呢。
“還說我胡說,你才是呢~”
見李學武已經笑著往回走了,秦淮茹嗔著用蒲扇追著打了他一下。
李學武的雷已經埋下了,昨天跟張鬆英站在樹蔭涼下聊了一陣,今天又跟秦淮茹聊了一陣,他就想看看有沒有人要上鉤的。
楊宗芳昨天跟他說的那招雖然當時沒同意,且很正義的否定了回去。
但李學武細想下來,也不失為一個途徑,哪個坑裡不坑人呢。
下午,李學武在辦公室裡坐了一會,徐斯年便找了過來。
“你還真坐的住啊”
徐斯年進屋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手裡拎著的文件往李學武的辦公桌上一放,打開了手裡的折扇便開始扇了起來。
李學武看著呼噠呼噠扇著扇子的徐斯年自己都覺得熱了。
他回來的時候辦公室裡被沙器之拉了窗簾,屋地又是撒了水,倒也不覺得有多熱。
可見這徐斯年就像豬圈裡的肥豬,熱的好像都不行了的樣子。
“你這是乾啥去了,怎麼熱成這幅德行?”
“還說呢,不就是前天那破事嘛!”
徐斯年使勁扇著手裡的折扇,可越扇越熱,索性扔了手裡的折扇,接了沙器之遞過來的涼白開,咕咚咕咚乾了一大口,這才繼續說了起來。
“這幾天上麵也是忙,咱們廠又出了這麼檔子事,可是叫人家好一頓奚落,我都沒臉往上麵跑了”
“有你什麼事兒啊!?”
李學武擰了鋼筆,放在了筆記本旁邊,身子微微後仰靠坐在了椅子上,嘴裡卻是輕聲問道:“廠長的身體不是好了嘛?”
“嘿!你當我覺得丟人,廠長就不覺得丟人是吧?”
徐斯年說的這話真叫理,手裡掐著茶杯,看著李學武瞪著眼珠子說道:“那腦袋上裹著白紗布,再去上麵彙報,是現眼啊,還是負荊請罪啊?”
“嗬嗬,也有可能是壯烈了唄”
李學武輕笑出聲,能想到上麵看見楊鳳山這幅德行會是個什麼表情。
露臉和現眼隻有一線之隔。
負傷和受傷也是!
一廠之長,叫自己工人給開了瓢,好說不好聽不是,今天這樣子看來是廠長讓徐斯年去彙報工作了。
說是彙報工作,其實就是去說明情況了,很多領導都願意這麼做。
有好事的時候自己去,沒好事的時候讓辦公室主任去。
徐斯年這辦公室主任就是做這份工作的,不怨他滿肚子火氣。
“真壯烈就好了,也沒這些爛糟的事了”
徐斯年敲了敲桌子上的文件,道:“呐,上麵給的處分,你要不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