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該如此”
佟慧美收拾著飯碗,嘴裡解釋道:“我沒著急,馬先生那邊剛走,不大合適談拜師事宜的”。
“嗯,這麼想是對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找人問問主要是看對方人品如何,不著急”。
“知道了”
佟慧美笑了笑,隨即收斂了情緒,認真地看著李學武問道:“馬先生那邊我們要不要儘孝?”
“守孝嗎?”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道:“過猶不及,心意到了便是”。
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請麥先生幫忙,跟馬先生家屬那邊溝通好,看什麼時間方便,好吧?”
“嗯,聽您的”
佟慧美點頭道:“我們正糾結這件事呢,麥先生說馬先生的後事一切從簡,也不開追悼會”。
“影響不太好,他們考慮的是對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看著她問道:“馬先生那邊有再多交代給你們嗎?”
“就是……就是給了我倆一人一塊玉,說是認乾親的禮,讓我們好好跟著師父學藝”
佟慧美解釋道:“當時馬先生已經在醫院了,禮也是認親時口頭答應的,後經麥先生轉帶給我們”。
“那就處處看”
李學武抬起腳,配合著金姣姣擦了,穿了對方拿來的拖鞋,說道:“你們終究要在這一行討生活,現在不方便不代表以後不方便”。
“藝術永遠有其存世的價值,京劇國粹的地位不會改變,從藝者的身份隻限於個人,不會太久的”。
給她們解釋了一句,李學武也沒再多說,站起身往裡屋走,邊走邊說道:“馬先生家屬有親近的意思,你們就當多了個聯係親戚”。
“如果對方不願意”
蹬了拖鞋坐在了床榻上,李學武聳了聳肩膀,道:“你們趕著清明十五的給燒點紙錢就算了,上趕著容易受傷”。
“我說也是這樣~”
金姣姣收拾了堂屋,嘴裡喳喳地說道:“姐姐就是怕多禮,也怕失禮,心裡老糾結掛念著”。
“我這不也是怕給武哥惹麻煩嘛~”
佟慧美洗了手走進裡屋,嘴裡解釋道:“咱們又是哪個份上的,人家認下咱們還不是衝著武哥”。
“我又沒說彆的”
金姣姣隨後洗了手,拿著毛巾一邊擦著,一邊進了屋,看著上床的佟慧美,道:“看你這幾天憂心忡忡的,隻是不值得”。
“唉~你還不知我的嘛”
佟慧美鑽進被窩,在李學武一側躺下,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心裡有點啥事都擱不住,非要胡思亂想不可”。
“你還知道啊~”
金姣姣撅了撅嘴,開了床頭的台燈,滅了屋頂的日光燈。
脫了睡衣外罩著的棉襖,走進架子床,脫了繡花拖鞋鑽進了被窩,在李學武的另一側躺下。
“要不是今天武哥過來,怕不是你要一直都睡不好覺,老念叨這點事了”。
“不至於的”
李學武攬住了頭枕過來的佟慧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好生活,不要有那麼多的顧慮”。
“人情嘛,有人願意跟你交往,才會產生感情,對吧?”
這麼說著,李學武另一隻手攬住了同樣枕過來的金姣姣。
“他們是要顧忌我,可也是在看過你們之後才決定要收徒的不是?”
“沒有這份實力,難道我說讓他收誰,他就收誰了?”
“不說我有沒有這份影響力,光是看馬先生臨終收你們做義女,又請托荀先生收你們為徒,這是起了愛才之心的,莫要辜負了”。
“嗯,知道了”
佟慧美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我真傻,老是理會不透您話裡的意思”。
“不僅傻,還固執”
金姣姣扭著身子趴在了李學武的胸口,對著另一邊的佟慧美嗔道:“我咋說你都不信,死強死強的”。
“是~是~是~”
佟慧美抬起手點了點金姣姣的鼻子,道:“就你聰明,就你鬼機靈”。
“呀~又要寒磣我是不是~”
金姣姣隔著李學武跟佟慧美鬨著,帶球撞人不說,嘴裡更是不依要說個明白。
兩人把李學武當楚河漢界了,你一下,我一下,勢必要把李學武原本打算放在早晨起來再做的事提前了。
“燈彆關!”
有情調的人對於“愛”的表達方式能有多豐富?
黃偉文:餘生請你多指教。
王家衛:那一刻,我很暖。
夏目漱石:今晚月色真美。
張愛玲:你還不來,我怎敢老去。
方文山: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王小波:你好哇,李銀河,見到你真高興。
林夕:你是我這一生等了半世未拆的禮物。
而你呢,會不會跟李學武一樣,壞笑著說:“開著燈,給我看看……”
——
“領導,對外辦轉過來的工作,意商安德魯約您,說是要談造船廠的事”。
彭曉力一邊整理著桌上的文件,一邊彙報著李學武今天的行程。
“人事處上報了下一期招錄工人的實施方案,管委辦彙報給李主任過後,轉來了您這邊”。
“為什麼要轉來我這?”
李學武正喝著茶,看著手裡的簡報,耽誤了半天時間,手裡的工作瞬間多了起來。
主要還是精力問題,昨天沒得休息,夜裡擺平兩女後都要天亮了。
早飯是九點多吃的,人是十一點到的辦公室。
沒人來問他為啥遲到了,更沒人問他昨天為啥沒參加歡迎晚宴。
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都知道,李主任現在火氣很大,所以最好不要惹李副主任。
能安撫住李主任的人唯有李副主任,真把李副主任惹毛了,軋鋼廠的保險絲就斷了。
彭曉力的彙報被打斷,趕緊解釋道:“李主任今天要忙彆的事,是叮囑委辦轉過來的”。
李學武無奈地撓了撓眉毛,沒再說什麼,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工人新村明年的預算審核工作開始了,財務那邊成立了專門的財會組,隨時準備給經貿辦彙報工作了”。
“聯合三產的生產計劃和貿易……”
……
李學武辦公桌上的工作越來越多了,以前隻有保衛處的,後來擴展成了保衛組。
現在呢,現在又多了技術辦、經貿辦等等,很多臨時領導小組辦公室他都掛了副主任的崗。
尤其是管委辦副主任這個崗的工作最多,協調過來的都是領導已經批注要請他看,或者交給他來執行的。
能直接把工作甩給李學武的隻有李懷德,但把業務相關的工作轉給李學武就是副主任都能做的了。
有些工作李學武也是往回推,或者直接從管委辦往下壓,直接落實在某個部門。
他現在的身份有些複雜,來他辦公室彙報工作的人不單純的是保衛處的人了,甚至有其他處室的副處長。
他都已經這麼忙了,你說還有人腆著臉來麻煩他嗎?
“李處長,你腿兒咋這麼快!”
彭曉力的彙報再次被打斷,這次不是李學武,而是出現在門口的餘大儒。
他能有啥法兒,隻能把目光看向李學武,眼神問能不能給對方沏一杯頂好的茶。
“把同意商的會見時間約在下周一上午九點,地點就安排在國際飯店,通知那邊準備好”
李學武交代道:“人事招錄方案先等一等穀副主任的意見,這一點你跟委辦協調一下”。
“工人新村預算會議你協調一下委辦,看看李主任和景副主任什麼時間方便,決議還得上會,先請他們那個意見”
……
“好忙啊~”
餘大儒進屋打了那一聲招呼,見李學武沒搭理他,隻好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等著。
直到李學武跟彭曉力對接了所有工作,這才沒話找話地招呼了一聲。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道:“你不來我能輕鬆不老少”。
“冤枉死我了~”
餘大儒站起身,走到李學武辦公桌對麵坐下,嘴裡抱怨道:“我是真不知道……”
“嗯,說,繼續”
李學武拿起桌上的報紙抖開給他示意了上麵的標題。
餘大儒看見報紙後便閉上了嘴巴,尷尬著不知道該怎麼編下去了。
最近的新聞著實有幾條重要的,像什麼馬先生去世了、世界上第一次人工合成結晶胰島素了、研製的中程火箭首次飛行試驗基本成功了等等。
最為李學武他們這些乾部們所關注的,其實是上麵那兩位被解除了職務。
這裡麵的風險有多大,昨晚的案子到底有沒有牽扯到其中,沒人知道。
李學武是不會主動去探查的,更不會胡亂聯想,他已經儘自己最大努力躲避這些了。
他當然知道會有這麼檔子事,但確切的發生時間誰能記得住。
能夠提前預判精確時間的,保密部絕對算其中一個,因為他們有太多太多的耳朵了。
“你要我怎麼跟你解釋呢~”
餘大儒有些為難地撓了撓腦袋,道:“其實最一開始我也沒想著這個案子會牽扯的這麼大,這麼廣,還有那個什麼”。
李學武看了看他,放下手裡的報紙沒搭理他的解釋,繼續看自己手裡的文件。
餘大儒抓耳撓腮地努力想著理由,可左思右想之下,哪個方向都騙不過對麵坐著的李學武啊。
所以他隻能無奈地坦白了:“是後來了,領導跟我說的,那個啥,就是案子可能有問題,我當時真沒太往上麵想,真的”。
“我也是追查到杜小燕的經濟問題出現較大漏洞了,尤其是那五萬元對不上賬的情況,這才覺得事情另有緣由的”。
餘大儒看著李學武聽著他的解釋不為所動,有些氣餒地塌了肩膀,點點頭,道:“好好好,我承認自己不是個東西,沒按好心行了吧!”
“有一點我敢跟你保證!”
當看見李學武抬起頭的時候,餘大儒認真地說道:“我從沒有害你的心思!真的!”
“那我謝謝你啊?”
李學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人還怪好的呢!”
“彆挖苦我了,要不是我知道你身手了得,拳風頗重,都想讓你打我兩下泄憤了”
餘大儒慚愧地點了點頭,道:“這次算我欠你的,以後一定還,真的,我說話算話”。
“所以呢?”
李學武眯著眼睛看著對麵,問道:“你要接賴山川的位置?”
“彆鬨了,怎麼可能”
餘大儒擺了擺手,乾笑著說道:“正科跳正處,哪都沒有這麼跳的”。
“不過……”
他遲疑了一下,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李學武,輕聲說道:“副的也還行”。
“也還行?”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他,問道:“要不要我跟鄭局說一說,把他那副的給你讓出來?”
“行了啊,說兩句就行了唄~”
餘大儒被李學武諷刺的有些沒臉了,低著頭壓著聲音無奈道:“我都三十了,再特麼不跳出來,這輩子都甭想進步了”。
“嗯,我擋著你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眯著眼問道:“當時是誰說讓你來找我的?你們那傻嗶領導?”
“彆生氣,彆生氣,不至於的”
餘大儒見李學武要動真火,趕緊勸道:“算是我進步心切,是我對不住您,您大人有大量,算賞兄弟口飯吃,算成全兄弟了成不?”
李學武寒著臉看了看他,道:“回去跟你們領導說,趕緊給你們的列車找地方存放,我們這沒地方了”。
說完也不再搭理餘大儒,低著頭又看起了文件。
餘大儒見李學武來真的,求爺爺告奶奶地說著好話,給李學武陪著不是。
他這事兒做的屬實有些不地道,讓知道的人聽了去,都得罵他孫子。
分局這邊是李學武的關係,案子也是李學武先介入進來的,尤其是鄭富華,李學武特彆點過餘大儒。
答應幫他聯係向允年也是在他做了保證,並且跟鄭富華有過溝通之後才做的工作。
向允年這人還算實誠,知道這個案子是李學武埋的坑,什麼時候起坑人家說不定早就算計好了的。
現在有人橫叉一杠子,要提前起,於他當然是有利的,辦大了自然有他的好處。
可對於李學武來說,損傷在分局的人脈關係不說,還有可能給彆人做了嫁衣。
餘大儒那邊有什麼安排他不知道,反正他是很明確地問了李學武的要求,隻要是他能辦到的,全都答應。
撿了這麼大的一個便宜,要是再沒有主動和表示,下一次李學武這邊他就甭想著搭飛機了。
在李學武明確表示什麼都不要,什麼要求都沒有的情況下,向允年倒是也乾脆,很明白李學武的意思了。
這個雷起早了,也起急了,不是李學武想要的果,所以寧願放棄不要,也不吃夾生飯。
李學武可以不要,但他不能不給,這叫人性。
而餘大儒高興過了頭,光顧著看見案子大了,果子熟了,被他們領導一攛掇,腦子不過血猛地就咬了上來。
昨晚叫了李學武,而李學武沒搭理他就走,讓他詫異的同時也腳涼到了後腦勺。
找了個避風的地方點根煙,沿著案子的脈絡仔細回想,這才發現當初自己主動找上門,無異於搶桃子呢。
他隻記得領導說的,保密係統太單一脆弱了,想要快速進步,還得是左右跳。
如果能跳到分局自然是最好的,尤其是帶著功勞過去,再回保密或者去其他係統,都是最好的跳板。
這麼多年對於進步的渴望讓他忽視了李學武聽他講起這個案子時候的態度變化。
更沒注意自己是順著李學武給指出的方向在調查,水落石出的結果恐怕早就在李學武的預料當中了。
搶功在哪個單位都算是大忌了,尤其是他們一線部門,最讓人瞧不起的就是這一點了。
如果是兄弟互相幫忙,互相提攜,主動相讓自然好說,可他很清楚,自己跟李學武的關係並沒有那麼的親密。
至少沒有向允年與李學武關係那麼的要好,從昨晚在辦案時兩人互相的對話態度就能看得出來。
當時他還以為李學武對他的略微疏遠和冷淡是因為身份的差異,昨晚案子結束,冷風一吹,腦子清醒了。
連續忙了一晚上,趕著中午抽出空來,如何都得來李學武這邊負荊請罪了。
當時不知道,想不過來彎兒也就算了,最多讓人罵一聲傻嗶。
可要是得了好處,還特麼裝不懂,那可就是真孫子了。
他才三十歲,當然不可能一輩子在那個副處的位置上,現在眼巴巴,五年後呢?
李學武在分局的布置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從分局領導對他的評價,以及他回分局開會時那些機關人員對他的尊敬態度就能看出一二。
保密部的領導讓他做的當然是為了他好,可也有其不能明說的小心思。
從這兩天發生的事端就能看得出來,誰知道有沒有人故意在推動這個案子。
他是小人物,眼前的副處很好,是他向往已久的。
可更高更神秘的位置上是否有一條魚竿從黑暗中支撐出來,魚線墜著的魚餌就是這個副處。
他不敢再往深了想,老領導,老關係自然要感念,而新單位,新關係,更是要維持。
尤其是李學武這邊,他愧疚難當,更不敢毀了單位的經費財源。
“李處長?李大哥!”
餘大儒探著身子對李學武低聲懇求道:“那車在您這是日進鬥金,在我們那就是廢鐵一堆,我有啥能耐、啥資格把車帶回去啊?”
他語氣放的特彆低,主動說道:“以後我就是您弟弟,您是我哥哥!您說話,我要是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