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對左傑道:“李處長交代,這件事再有反複,由兄弟你出麵協調,隻管去做事”。
“知道了”
左傑沉穩地應了下來,既然是老兵們上門來鬨事,自然會由他來協調。
不用想都知道,畢竟他現在負責院裡的管理工作,也跟著王箏王科長在跑基金會的工作。
彆小看了他現在負責的任務,這一個多月跑下來,院裡常來的那些處長、副處長們見著他都會笑著招呼。
是記著他的辛苦也好,是結交個緣分也罷,至少他已經從大院裡的小混子,走上了台麵,正在承擔起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
羅雲見兩人說話,招呼一聲便去追周小白了。
正如她自己所說,對於周小白,她完全就是當媽的命,一個看顧不到,可能就在偷偷哭。
趙老四示意了門外,給左傑說道:“我先去跟周哥說一聲,把人散了,在門口圍著不好看”。
“應該的”
左傑點頭道:“有需要我幫忙的,或者要做什麼,四哥你言聲”。
“好,咱們兄弟不說外道話”
趙老四拍了拍他的胳膊,便邁步從角門往外走去。
自始至終,這大宅的正門就從沒開過,趙老四管這叫守正氣。
“趙總管來了~”
“四哥出來了~”
“四哥!”
……
趙老四再一次露麵,門外隱隱都在等著門裡那位背後之人發話的頑主們,這會兒都把目光看向了趙老四。
相比較先前的嚴肅威嚴,這會兒的趙老四顯得便隨和多了。
有人用趙總管的稱呼跟他開玩笑也不惱,笑著走下台階,給眾人拱了拱手。
這幅沉穩又四海的模樣,真有了大總管的氣度,叫這些頑主見了,也都讓開了路,不再開玩笑。
其實剛剛有聽說趙老四做事全要請示和聽從這裡的一位女領導,有人不服氣說趙老四虛了。
提趙老四自然不是目的,目的是點了周常利,說他今天的表現不似以往的勇猛。
趙老四沒在意他們的目光和非議,走到周常利麵前,一邊拿出香煙給周圍頑主大哥們散煙,一邊謹慎地對他說道:“於姐有話,今晚的請客開銷算在她那,叮囑你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
周常利點點頭,很是認真地聽了命令,沒有得了支持的欣喜,也沒了得麵的激動。
原因嘛,自然是這話通過趙老四之口傳過來的,更代表了什麼,他一清二楚。
再有,既然要替他全了麵子,還當著眾人的麵點出來,也有給他提醒的意味。
今日保衛科所作所為,跟這些頑主們沒有關係,是在處理緊急情況。
至於說頑主們在此聚集,也跟俱樂部沒關係。
如果周常利自己拎不清,那就滾回頑主的隊伍裡麵去,要是還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注意點“安全”。
這安全自然不全是關心他的話,還有叫他彆給俱樂部惹事的意思。
頑主們有混的,但也有聰明的,趙老四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接了煙,基本上就琢磨過來了。
不過他們都沒說話,全是看著周常利,等著他的回答。
周常利隻覺得臉上一陣發熱,不過好在是去東北長了些心思,腦袋沒發熱。
這會兒應了命令以後,微笑著拱手看向周圍頑主們,客氣道:“兄弟我著實有事延請大家幫忙,沒想到今天鬨成這幅模樣,是我的錯”。
抱歉之後,又對著眾人說道:“我們領導,於姐,對我照顧頗多,今晚我也算借花獻佛,請諸位兄弟賞臉”。
這話說的很是客氣,不過並不是那麼回事。
有頑主略帶詫異的目光打量著周常利,心道是,這還是小混蛋?
尤其是張健國,直為自己感到不值,他還拿小混蛋當自己超越的目標,當偶像來著。
沒想到……自己選的嘛!
唉~~~
多少人看著小混蛋變得如此模樣,在心裡忍不住歎息。
從今天開始,小混蛋這個諢號算是折了,以後隻能叫周常利了。
他也不能再稱呼自己為頑主,頑主這個圈裡也不會再認他。
當然了,小混蛋依舊是存在的,也隻能存在於曆史當中了。
周常利很是坦然地麵對著眾人的惋惜和質疑。
他麵上苦澀一笑,攬住了張健國的肩膀,對著周圍幾個頑主大哥說道:“人生苦短,江湖路長,我算是走到頭了”。
說完又笑著看了圍成一圈的頑主們,表情似是欣慰,又似是回憶地說道:“不是我周常利沒了膽量,也不是沒了勇氣,是有更多的在意”。
周常利抿了抿嘴唇,頓了頓說道:“從去年離開京城,到今天我回來,一共有六十八個兄弟跟我去了東北!”
“我得管著他們,我得讓他們賺錢養家糊口,未來還會有好多人,好多兄弟,好多家庭!”
他拍了拍張建國的肩膀,強忍著情緒,看著大家說道:“我身上的擔子太重了,輕易衝動不得,更得當個男人”。
說到這,他轉過身,認真地看著頑主們,道:“我為了我自己活,也得為了他們活”。
聽他如此說,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宅門口,隻有輕微的響動,再無人閒聊說笑。
是啊,周常利說的都是心裡話,都是實在話。
他們是頑主,是擁有瀟灑的人生,可就算是大頑主,又都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但凡有家庭的,有父母的,就沒想過以後事?
他們再能耍,再能瀟灑,能玩幾年,也就眼巴前的好時光了。
“我今天算是金盆洗手,不入江湖了”
周常利給周圍拱了拱手,道:“但我永遠都是江湖人,也記得江湖的責任!”
他指了指自己,道:“我周常利沒什麼大的能耐,給不了諸位飛黃騰達的幻想,更給不了錦衣玉食的未來”。
“但要吃飽飯,討生活,娶媳婦,隻要肯吃辛苦的,我還是能夠給大家提供一個去處和保障的”。
周常利最後說道:“在京有為難的,或者生活困難的,家裡親戚子弟需要工作的,都可以來找我,找老四”。
趙老四適時地站了出來,給眾人介紹道:“航運海員、服務員、碼頭工人、倉庫工人,暫時隻有這麼些,以後可能還會有,但得等”。
“有句話,我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他看向幾位頑主大哥,誠懇地說道:“既然周哥說了要不在江湖,我也奉勸大家一句,頑主沒有出路的,當早做打算”。
說完,指了指周常利,道:“要真想養家,踏實上班的,可以跟著周哥走一遭”。
周圍頑主大哥們看著他們倆,而外圍的頑主們也是沉默著,在心裡思量著。
有些人可能聽進去了,在思考,而有些人表麵上沒反駁,但沒在意兩人的話。
這個時候的頑主都有佛爺供養著,哪裡缺少花銷,到什麼時候都是瀟灑的。
至於以後?
艸,現在都還沒活明白呢,想什麼以後啊!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四哥”
有頑主看向趙老四,挑眉問道:“你現在就挺不錯的,這工作還有嘛?”
“我?嗬嗬~”
趙老四輕聲一笑,隨即微微搖頭,道:“我現在就是一看大門的,養家不說,養自己都有點費勁”。
“要說賺錢”
他看向問話那人,誠懇說道:“還得是跟周哥走一遭”。
“當然了,要是沒想好,周哥這次走了,你們也可以跟我說,我給你們記著,周哥那邊有需要了,我代為聯係,也是沒問題的”。
趙老四說的很謙虛,可眾人都沒怎麼信他的話。
真要是個看大門的,能一揮手之間,指揮那麼多保衛衝出來打人?
再看看趙老四當時的氣度和形象,說他在裡麵當大乾部都有人信的。
這深宅大院裡到底有什麼,這些頑主們不得而知,但能知道的是,這邊經常有小汽車出入,不是一般人能進的。
宰相門前七品官,就是趙老四再無能,現在的身份在這擺著,眾人想不高看一眼都不成。
尤其是周常利今天順水推舟,金盆洗手,從頑主這個江湖裡全身而退。
體麵又金貴,當真是有了裡子,也有了麵子。
那位於姐提醒他注意安全,實則是點了現場眾人,周常利的選擇,直接決定了他以後的身份。
現在周常利是大宅裡的人了,他的安全自然是有大宅的勢力照顧。
從頑主們口中必然會把今天的事情流傳出去,以後老兵那些家夥見著周常利也沒有理由動手。
不在江湖,不問江湖,真要惹他,自然也不用按照江湖規矩來處理。
真有背景關係,那自然是通過正經渠道,該抓抓,該判判,這誰能受得了。
所以,看著周常利把自己,把他的兄弟們都安排了妥善去處,占山為王的張建國等人心裡有不屑,可也有一些羨慕。
“從今天開始,小混蛋沒了”
張建國微微昂頭,看著周常利很是認真地點了點自己說道:“以後新街口是我張建國說了算”。
在四九城頑主大哥們的見證下,新街口的勢力算是正式地交接了過來。
張建國明擺著順理成章接了周常利的名聲和勢力,可也將周常利以往的因果接了過去。
這份光明正大,看的眾人心馳神往,如果都能這般順利,那頑主之間也就沒了紛爭。
張建國說完又頓了頓,手指從自己點向了周常利,道:“但我要叫你一聲大哥!”
他緩緩點頭,認真說道:“就為了你給我們準備了這條路,以後四九城的頑主就不是絕路上的鬼!”
張建國的話說的很是囂張,可也很是讓人信服。
一直沒說話的四角城南北頑主大哥姚遠、李占元等人也是點頭認同了他的觀點。
可能現在他們舍不得頑主的身份,舍不得江湖的快意恩仇,但難保以後江湖上的風水依舊如此。
所以周常利成了他們的後路,也成了他們安置兄弟姐妹的去處。
就像周常利所說,沒有什麼太理想的工作,就是吃辛苦,賺實在錢,能吃飽飯,能娶上媳婦,能養家糊口。
就是黑子那般的囂張,他們都看在眼裡,周常利說的這麼謹慎,反而印證了他的話不虛。
四九城,這說法最早應該是來源於城門數,可早先不叫四九城,而是叫四角城。
東城、西城、崇文、宣武,除此都是城外。
頑主口中的“南北城”的概念是泛指西單以南和西單以北。
你還彆說,這一次在俱樂部門口的聚會陰差陽錯還真就做成了好些個規矩和事件。
首先是周常利正式退出江湖,麵向所有頑主們證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後隻談生活,不談打打殺殺。
其次,頑主們聚在一起沒有紛爭,反而一起解決了來犯的小崽子。
這也讓頑主們第一次有了團結一致對外的思路和理由。
真要把事情擺在明麵上說,頑主之間的矛盾好像真沒有你死我活,不可化解的。
李占元等人笑著看了彼此,都覺得現在的氣氛就很好。
有人提議,借著今天人齊,就做個約定,以後但凡互相有處理不好的事情或者矛盾,就請趙總管出麵協調說和,不再對打。
這一提議很快便得到了眾人的認同,誰都不想互相動手,更覺得今天打小崽子才更提氣。
尤其是趙老四現在有背景,有身份,利益牽扯也好,身份牽扯也罷,他們那一支的人全都跟著周常利去東北了。
趙老四在京城真可謂得天獨厚,位置再公正,再超然物外不過了。
“我不乾!”
趙老四也是被這提議給氣的哭笑不得,他言道:“我就是一個看大門的!”
雖然他這麼強調了,可諸位頑主大哥們卻不搭理他,你說你的,我們說我們的。
就在這大宅門口,眾人約定,以後見著麵要叫四哥,有為難的,有矛盾,提前來四哥這裡打聲招呼。
這話雖然是笑鬨,可在場眾人有哪個敢不認真對待。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頑主一個個的哪裡有什麼背景和靠山。
趙老四背靠大樹好乘涼,真出言解決他們之間的矛盾,也算是有了一份香火情。
說白了,就是想沾沾趙老四的光,沾沾那位於姐的佛氣。
可惜了,自始至終那位於姐也沒有出現過,眾人隻能在心裡幻想著這位於姐如何霸氣了得。
人群散去,一眾頑主大哥們一起往外走,騎著車子看著眼前的大宅,有人便提議,四九城的頑主應該也是如此,同老兵們一樣,合該有個根據地。
要不怎麼說三個男人聚在一起必然要產生個點子王呢。
俱樂部門前聚會第三個事件便產生了,那就是根據地。
他們都羨慕這處俱樂部,大家能有個聚會的地方,不用再像以前,或者今天這樣,站在外麵傻凍著。
東四的李思達提議道:“貴賓樓對麵的正邪俱樂部叫人收了,現在空著,可以掃了當根據地”。
“好!”
“這個地方好!”
“現在就去!”
……
好上百台車子,從東四十出來,直奔貴賓樓。
也正是在這貴賓樓對麵的俱樂部裡,張建國等人第一次有了大聯盟,十八路諸侯討董卓的豪邁心情。
這處俱樂部早就空了,沒人敢來占著,他們先一步搶了,還真就沒人敢來管。
四九城裡混的有頭有臉的頑主們,好多都是從大西北跑回來的,具體原因不明說,都知道。
就在這處俱樂部裡,小弟們找了劈柴,點了爐火,叫了酒菜。
大哥們就著白酒,說起了今天的聚會,說起了大宅院,說起了周常利。
更是就著今天團結一致的場麵,檢討起了去年八月份四九城頑主們被人連鍋端掉的經驗教訓。
眾人說著說著,就覺得話越說越多,點子越來越多。
最後眾人商量,擬定了四九城頑主圈子裡四條玩的規則。
這處俱樂部早就荒廢了,幾個月沒人來收拾,找草稿紙都不見。
最後是李和平用包排叉的黃草紙把這四條道規紀錄了下來:
一、不欺負好學生;
二、茬架不許追到家裡去,不報複傷害家人;
三、佛爺跳槽必須經過頑主。
四、不抬人,盜亦有道。
從這一刻起,貴賓樓對麵的俱樂部是他們‘四九’的根據地了。
排叉不是紮人的叉子,是一種年節吃食,油炸的,趕在冬天裡做的多。
至於說四條規矩裡的黑話,簡單的都懂,抬人可能稍微模糊些。
不是抬著人走,而是行話:出賣朋友,或者向其他人告密的意思。
其實從這簡單的四條裡麵就能看得出來,這些人還是有所顧忌,有所底線意識的。
不欺負好學生,說明他們不想招惹明麵上的人物,更能標榜他們的正義。
茬架自然是避免不了的,但禍不及家人,標榜了他們的義氣,也給了自己留後路。
佛爺跳槽,自然是跟經濟有關係,沒錢萬事難,誰都不想因為錢而打架。
有了限製佛爺的規矩,他們不用動手,也能有源源不斷的經濟進兜。
最後一條不用說了,全世界乾這行的都恨二五仔。
——
李學武隻在俱樂部待了半天,一上午解決了工作,又跟王小琴等人坐了坐。
在食堂吃了中午飯,見著周小白好像永遠有話說不完似的,隻能解釋了要回家看望父母。
周小白倒是了解他家裡的一些事,又聽他提到大嫂生育,父親和三弟回家。
所以即便是一周沒見著他了,可還是得笑著裝作不在意。
李學武逗這姑娘玩,可也實在沒精力,便給她寫了個地址。
“你要是願意學學外語,或者見識見識外麵的世界,可以去這邊轉轉”
“這是哪?”
周小白自然願意去他給的地址,可並不知道這地方是乾啥的。
李學武由著她送出了餐廳,挑眉玩笑道:“國際飯店,睡覺的地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