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我知道”
李學武拿著電話聽了一會,隨即點頭確定道:“這件事我來協調”。
幾句話說完便掛了電話,叫來彭曉力,給他交代道:“去一趟景副主任那,問問給五豐行的發貨審批可以過不”。
“明白”
彭曉力好像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但還是先答應了下來。
等到了主辦公樓這邊,他並沒有先去找景副主任,而是到了委辦。
因為與李學武工作對接的緣故,這邊他也是經常來。
按照委辦的管理結構名單,丁自貴是主任,敖雨華、師弱翁和李學武是副主任。
但師弱翁因為案子的緣故被發配去了營城下放勞動。
現在隻有丁自貴主持工作,李學武和敖雨華分彆負責一塊。
缺了一個人,這工作總量並沒有減少,隻能是剩下的三個人分。
李學武因為要主持保衛組工作,又要負責貿易和三產的協調工作,委辦這邊工作壓力特彆大。
沙器之作為保衛組綜合辦副主任,兼對外辦主任的職務,在委辦這邊其實很承力。
貿易類相關的工作李學武已經在交給他來做了,不僅僅是對外聯絡和接待。
按照計劃,李學武是想在今年的上半年,安排他過度到貿易管理處任職。
而彭曉力作為李學武的秘書,協調和溝通過程中也在完成一部分委辦的工作。
這就造成了李學武手底下越來越多的人介入到軋鋼廠核心管理結構,也就是管委辦公室的工作中。
委辦主任丁自貴是個心大的人,對於這一點並不在意。
說他心大,不是心胸寬廣,不在乎名利,或者不長心,而是誌存高遠,並沒有把委辦主任當做職場終點。
明明知道李學武的能力強,背景硬,未來青雲直上,現在會阻礙對方扶植親信力量?
皇上不急太監急,李懷德特麼都不管,他為啥要管。
同時要看到的是,李學武這人未來如何不敢說,但當前階段,他隻做事,且做實事,就更不會有人來給他添堵了。
可話是如此說,事情哪有絕對的。
彭曉力在委辦轉了一圈,對於今天機關裡的形勢便了然於胸。
走到景副主任辦公室,他先是瞄了一眼,見領導不在,這才進去找了李雪。
“呦,今天這麼閒?”
“哪兒啊,領導有令”
彭曉力笑著打了哈哈,示意了領導辦公桌,挑眉問道:“開會?”
“辦公會”
李雪沒拿他當客人,這主辦公樓他一天至少來三回,真要每次都拿他當個人似的招待,就甭乾彆的了。
“你乾啥?”
她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問道:“李副主任有事?”
“對外貿易的事”
彭曉力在領導辦公桌上看了看,點了點自己轉送過來的文件提醒道:“對方好像著急了,電話打到領導辦公室了”。
“沒辦法,領導看了”
李雪微微搖頭,走到辦公桌旁將文件抽了出來,指了指上麵的意見道:“兩百萬的貨物審批不是領導一個簽字就能解決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
彭曉力接過文件看了看,景副主任的意見是分批次審批,將大的申請單拆分成小的。
這樣的作用他也理解,無非是分段式保本,也是拆分風險。
“要不我拿回去跟領導說一下?”
“你跟我裝傻呢!?”
李雪橫了他一眼,隨後從對方手裡抽回了文件合上,拍在了文件堆上,道:“好走,不送”。
“嗬~”
彭曉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這事我可不敢胡亂說,要出了事,領導能拆了我”。
說完,又從李雪手裡抽出文件示意了一下,問道:“程副主任什麼意見?”
“你問我?”
李雪才不信這人會第一個來問自己呢。
這會兒走回到自己辦公桌旁坐下,一邊看著文件,一邊說道:“你身上都沒涼氣了,不是去委辦,就是去小車班了吧”。
“嘿!”
彭曉力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有些驚詫地說道:“你這真是火眼金睛啊!”
說完走到李雪的辦公桌旁邊,手撐著桌子輕聲問道:“景副主任到底是啥意思?”
“還用我說?”
李雪按住文件,抬起頭看著他說道:“這件事要麼李主任去做,要麼李副主任去推進”。
“有點困難”
彭曉力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小聲提醒道:“李主任不會主持具體業務工作的,這不是玩笑嘛”。
“那就讓李副主任主持”
李雪這話說的還真有股子大公無私的姿態,好像跟李副主任真沒啥關係似的。
彭曉力也是這麼想的,手指敲了敲李雪麵前的辦公桌,小聲提醒道:“那是你二哥”。
“這是辦公室”
李雪回看了他一眼,也提醒道:“是他要我公事公辦的,還要我上班時稱呼他職務”。
“……”
彭曉力無語地咧咧嘴,打量李雪道:“我現在看你比我們領導還有派”。
“去~”
李雪翻了翻白眼,點了他手裡的文件道:“領導沒簽字,你不能拿走,要想解決,先處理好了再來拿”。
“我真是……”
彭曉力抿了抿嘴唇,隨後認真地看著李雪道:“你真不明白嘛,李副主任要是想主持這個工作,就不會讓我過來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電話道:“它比我好使,領導們如何溝通你更比我了解吧”。
“所以這是個結”
李雪同樣認真地看著彭曉力,講道:“五豐行那邊著急的是業務,可領導的態度不明晰,你想讓誰辦這件事?”
她意有所指地用下巴示意了左近的辦公室,又道:“一旦出了事,連帶的就不是一個人”。
“我知道”
彭曉力臉色變得認真了起來,眉頭稍稍皺起,道:“可這件事要拖,非把五豐行那邊搞僵了不可”。
“沒辦法”
李雪嚴肅地說道:“我給不了你答案,要不你就等領導回來直接問她”。
“不問了,沒結果”
彭曉力晃了晃下巴,道:“剛剛去委辦轉了一圈,張士誠這小子尖頭臊腦的,一看就知道咋回事了”。
他放下手裡的文件給李雪,自己則是搓了搓臉,思考著說道:“不行就重新打申請,把所有領導都劃進來”。
“說點有用的,扯淡呢?”
李雪收回文件,瞥了他一眼,道:“趕緊回去說事去,真以為你自己上天了,啥都能解決”。
“嗯,確實如此”
彭曉力無奈地苦笑道:“是我想瞎了心了,還敢招呼這個事”。
“嗬~勇氣可嘉~”
李雪說了句風涼話,隨後低下頭看著手裡的文件,又提醒道:“領導下午還要去三產那邊開現場會,你要辦得抓緊”。
“知道”
彭曉力站起身,李雪的提醒他懂,今天都周六了,再拖隻能下周一辦了。
工作這玩意兒扔下就難撿起來,尤其是對接協調工作,不是一個人的事。
也是巧了,他剛要往出走,景玉農回來了。
“景副主任”
“嗯”
景玉農麵對彭曉力的招呼點點頭,問道:“找我的?”
“沒,李雪”
彭曉力編瞎話都是不用打草稿的,說起瞎話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給景玉農打過招呼後便出了辦公室,往樓下去了。
辦公室這邊,景玉農走到辦公桌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還是溫熱的,可見李雪這個秘書是可心的。
“那小子來找你乾啥?”
她意有所指地問道:“不會是……?”
“領導~”
李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斷道:“您快彆拿我開玩笑了”。
“嗯,嗬嗬~”
景玉農笑著點點頭,道:“我說也是,你能看上他?”
一邊說著,一邊走回到辦公桌後麵坐下,嘴裡說道:“那小子在廠辦待的,油滑油滑的,不可靠”。
見李雪走過來,她還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提醒道:“你還小,千萬彆急著找對象”。
“真不是,是五豐行的事”
李雪實在是不好意思了,將文件放在了她手邊,解釋道:“那邊催促了,著急要貨,電話打到了李副主任那裡”。
“嗯”
景玉農早有預料,這會兒並不驚訝,翻開手裡的文件看了看。
“他怎麼說的?”
“他能說啥,隻是李副主任那邊讓他來問問情況”
李雪坐在了辦公桌對麵,彙報道:“我跟他簡單說了一下,尤其是其他領導那裡,他自己也在委辦那邊了解了一下情況”。
“唉~”
景玉農長出了口氣,將手裡的文件放在了一遍,抱著手看向窗外,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啊”。
感慨過後,她久久沒有說話,李雪陪坐在一旁思索著。
好一會,她這才主動問道:“如果由李主任來牽頭……”
“嗬,你覺得可能嗎?”
景玉農收回目光,看向李雪,道:“就算是李主任想牽頭,在業務上……”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察覺出不好當著下麵的人說李懷德,但意思就是那個意思。
“兜兜轉轉,還是會放在我這裡,沒有那個必要的”。
“可是……!”
李雪皺眉道:“如果由李副主任推進這項工作,在程副主任那邊……會不會出現問題啊?”
“那就不知道了”
景玉農看了對麵一眼,拿了文件看了起來,是一會現場會的流程。
見對麵的李雪好像鑽牛角尖了,憋的臉紅紅的,實在是不忍。
她抬起頭,看著李雪說道:“這件事由李學武同程副主任來談,比我要合適的多”。
“我不理解”
李雪微微搖頭,直接問道:“如果程副主任不同意或者……那他就算是協調了,也會出問題的”。
“這個你慢慢就會懂了”
景玉農知道李雪是擔心她二哥,可問題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
換句話說,李學武的能量,超乎她想象。
既然李懷德點了李學武在委辦負責業務協調工作,他就一定具備這種能力和水平。
還有,這件事是李學武牽頭與五豐行聯係的,他也是對外貿易和三產的主管領導,由他出麵協調最合適。
真要是以她為主,跟程開元協調這件事,到時候蛋糕怎麼分啊?
不要隻看到李學武職務不高的一麵,恰恰因為如此,他才能坐在委辦的位置上開展工作。
真到了李學武接董文學的班,你看看李懷德還會不會讓他負責這麼多業務協調工作了。
對於五豐行的合作,貨物貿易主體是計劃內生產,外殼才是對外貿易。
這跟資金運作是兩碼事,港城東方時代銀行的儲備金已經由她簽字,劃撥借調到了五豐行的賬目上。
比貨物貿易快速的多,簡單的多,可見她並沒有攔李學武的路。
不過既然要做工作,總得有人出麵牽頭辦事。
李學武不可能看著這個項目出問題,要麼是李懷德往下壓,要麼就是他往上推。
區彆不在於程開元,也不在於她景玉農,而是李學武和李懷德之間的態度碰撞。
在三產和對外貿易上,景玉農與李學武已經達成了共識,以及就合作關係有了各自的定義。
尤其是利益分配情況,李學武很大氣,她也不是小氣的人。
在這一點上李懷德是滿意的,尤其是協調處理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所以聯合貿易和三產不斷擴張,一個個項目接二連三地落地生根,開枝散葉。
現在對外貿易涉及到了計劃內生產部分,這在李懷德看來都是一個禁區。
很簡單,他不可能全盤掌握了軋鋼廠的所有業務決斷權。
為什麼要搞三產,為什麼要搞聯合貿易,還不是李懷德不願意現在跟程開元硬碰硬嘛。
李學武和李懷德可以架空他,但不能奪走他的筆,生產工作沒有他的簽字,還真就要惹上麵的注意。
管理班子的生態化標準不是隨便設想的一個思想,一個理解,很複雜。
就是現在,景玉農都不敢說能跟李懷德談到同一處去,穀維潔更是如此。
大家能坐在一起乾工作,想的無非是乾出成績來,大家都收益。
現在業務工作涉及到程開元了,必然要正式與其溝通,到底該如何處理這種要合作,又複雜的關係。
李學武要跟程開元談,必須要讓李懷德滿意。
跟當初李學武同她之間的關係一樣,不能莽撞行動。
李學武從始至終都沒有對她直接出手,這就意味著他早就料到現在的狀況。
同時,是由李懷德主動出麵來協調兩人之間的工作關係,這才將她從三產的泥潭中給拉了出來。
她需要付出的是三產管理的一部分權限,同時也能得到聯合貿易的一部分管理權。
至於說在羊城,她跟李學武之間的事,並不在她的計劃範圍之內。
但也是順其自然發生的。
她不可能順著李懷德的思路與李學武接觸,或者試探他的想法。
那樣李學武對她也是防備的,甚至是在未來某一天給她挖個大坑。
要處理兩人之間的矛盾,就得開誠布公,卸下防備與刁難的心思。
你想想,還有什麼方式比得上“坦誠相見”更適合開誠布公呢。
什麼?
道德底線?
成年人有沒有感情?
彆鬨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誰跟你談感情。
那種事的發生隻不過是為了更方便的溝通,她就是再欣賞李學武也不會是這種方式。
能“溝通”到一起,隻能說明她需要李學武處理問題的思維和能力,需要與他達成共識和合作,穩定接下來的工作狀態。
而李學武能跟她“合作”,更體現了他自己本身的能力和需要。
同時也必須看到,李學武在協調業務工作上的努力。
他更願意與手握多種資源的景玉農以合作共贏的姿態相互溝通,而不是對立狀態。
兩人之間發生那種事,他收獲的不僅僅是景玉農的信任和同等對話的機會,更是在接下來某些關鍵問題的直言不諱。
就比如現在,李學武根本不會跟她談五豐行的事應該怎麼做,兩人之間對這件事已經有了默契。
可以說就是繞過李懷德,直接解決了貿易相關的複雜關係。
另一邊,李學武就可以從容麵對來自程開元所開出的條件了。
她的情況跟程開元有所不同,這一次李懷德不想出麵,就看李學武如何處理了。
李雪其實這段時間的鍛煉已經很有長進,但對於形勢的掌握和思考,仍然有所欠缺。
她缺乏的不是工作能力和思維能力,而是經曆。
怎麼說呢,乾部提拔的時候都會講道工作資曆的問題,這並不是影響青年乾部擔當重任的攔路石,更應該是一種試金石。
很簡單的道理,較為年輕的乾部初到崗位,能力和乾勁是不缺少的,但對於問題的處理思路和思維一定是有異於當前管理狀況的。
你不可能知道他處理問題的思路到底是對還是錯,隻有結果出來了,才能看得清他是金子還是爛泥。
可這個時候結果對於工作來說就是一種損失了,一般單位都承受不起。
而這種經曆恰恰就是青年乾部成長的資曆。
當然了,乾的好了叫資曆,乾的不好叫閱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