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似乎也是如此覺得,在給左傑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並沒有任何顧忌。
兩人是真心想要交往,尤其是父母家人不在身邊的情況下,互相取暖,好像更顯得相濡以沫。
本來周日是打算跟周小白去一趟昆明湖,隨後去逛街。
現在全失算了,這一趟津門走下來,估計隻能是明天早晨回來了。
指揮車直接將兩人送到了軋鋼廠的調度車間站台,那裡正停著一列貨車,貨車的尾部墜著一節公務車廂。
站台上站著一些工作人員,還有正在進行貨物運輸交接的乾部。
不過也有公務車廂裡下來透氣抽煙的,似乎不是軋鋼廠的人。
兩人在韓建昆的護送下上了車廂,找到了正在與人閒聊的李學武。
“來”
李學武見到兩人,給她們招了招手,隨後便介紹了給了身邊的人。
似乎是上次見過的,周小白和羅雲站到了李學武的座位旁,周小白在前,羅雲自覺地靠後了些。
“我的兩個小妹妹”
李學武示意了她們介紹道:“周小白,羅雲”。
說完又示意了其他幾人給她們介紹道:“上次見過的”。
“是”
周小白微笑著同對麵坐著的三人打了招呼:“劉處長好,高處長好,周處長好”。
羅雲因為站位的緣故,隻是隨著周小白的招呼點了點頭。
周乾城等人時候對這位靠前站的小姑娘身份都有所了解,正式李學武坑他們,威脅他們的籌碼。
這會兒見李學武將她正式介紹給他們,也是微笑著點頭。
又不是正式場合,僅僅是一次私人聚會,沒必要那麼嚴肅。
且知道了周小白兩人的身份,自然不是顧忌,但也可以結交個善緣。
劉少宗就點了周小白說上次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至於如何深刻,又是個什麼印象,他沒說,周小白也沒問,她不太在乎。
同三人閒聊了幾句,見到薛直夫上了站台,便起身往外麵迎去。
“到底是會做人啊~”
劉少宗對著坐在他對麵的高雅琴挑了挑眉毛,意有所指地說道:“怪不得年紀輕輕就有了這份作為”。
高雅琴瞥了他一眼,隨後看向了窗外,李學武正在與軋鋼廠的副主任薛直夫,以及隨行而來兒英商代表寒暄著。
“老周,你不下去歡迎一下?”
她轉會頭看向閉目養神的周乾城,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可是你的工作啊”。
“今天周日,哪裡來的工作?”
周乾城睜開眼睛,順著高雅琴的手往窗外看了看,見李學武一襲黑色呢子大衣站在英商代表麵前毫不遜色的氣場,不由的撇撇嘴。
他轉頭對著劉少宗問道:“你們工業部的領導不惜才啊,這樣的青年乾部就沒想著物儘其用?”
“當然想,可也隻能想”
劉少宗微微一笑,道:“有的苗子是有主的,不是能隨便挪動位置的,不然要挨打”。
說完示意了他身後,提醒道:“李副主任的小妹妹可都聽著呢,小心回頭告你一狀,你要挨揍”。
“嗬嗬”
周乾城回頭,正見剛剛打招呼的兩個小姑娘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看。
“千萬彆,我可怕挨揍”。
“嗬嗬嗬”
劉少宗聽他的調侃,不由的笑出了聲,尤其是看著兩個小姑娘。
羅雲翻了個白眼,嘀咕道:“幼稚!”
說完拉著周小白便往裡走,去找休息的位置。
被小姑娘鄙夷了,劉少宗的笑聲戛然而止,在高雅琴調侃的目光下頗有些尷尬。
“現在的孩子啊……”
“比我們要思想獨立的多!”
高雅琴半是感慨,半是提醒地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有主見,有決斷,有行動,更有執行力”。
“唉——”
劉少宗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悠然長歎一聲,隨後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周乾城倒是看了離開的兩個小姑娘一眼,隨後對著高雅琴問道:“周末這麼閒嗎?”
“你不也是一樣?”
高雅琴白了他一眼,道:“我怎麼聽說人家根本沒有邀請你,是你不請自來的呢”。
“誰說的?”
周乾城挑了一條眉毛,道:“昨晚第一個給我打的電話,要不是我的提醒,他興許不會邀請你們倆”。
“嘖~嘖~嘖~”
高雅琴微微搖頭,嘖舌道:“老周,我真是沒想到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以前多嚴肅個人”。
“現在就不嚴肅了?”
周乾城摸了摸自己的臉,狐疑道:“我現在不嚴肅嗎?”
“嗯,比那兩個孩子都不如”
高雅琴故作正式地點點頭,隨後微微一笑道:“特彆是臉,大了不少”。
“您這是罵我了”
周乾城無奈一笑,隨後看向窗外說道:“有人告訴我,如果不把自己的臉變的大一些,會吃虧的”。
“死要麵子活受罪的道理你現在才懂啊!”
高雅琴撇嘴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這麼說著,她看著周乾城問道:“聽說你跟李副主任還有些淵源?”
“嗬——什麼淵源,是孽緣”
周乾城抱著胳膊,撇著嘴說道:“當初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僅僅是個保衛乾事,剛轉業回來”。
“可你看現在!”
他攤手指了指窗外,正在用英語同外商談笑風生的李學武,道:“人家已經一飛衝天,直上雲霄了”。
“呦,這裡怎麼泛著一股酸味兒啊!”
高雅琴皺眉調侃道:“老周,不是吧?你不會是羨慕李副主任年輕有為了吧!”
“哦,說的好像你就不羨慕似的!”
周乾城擰了擰身子,看著她說道:“你說實話,你見過這樣的年輕人?”
“見過,不就在這呢嘛”
高雅琴指了指窗外的李學武,隨後笑著說道:“這樣的見到一個就行了,多了容易受打擊”。
說完又回答了剛剛周乾城提出的問題:“我並不羨慕他的成就,因為那是他的路”。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隨後微微搖頭道:“人的命,天注定,你沒經曆他的人生,何來的羨慕不已”。
“說不定,他苦的時候你沒看見呢!”
“嗯,挺有思想的一句話”
周乾城笑了笑,看著她說道:“不怪是搞思想教育出身的,著實有文章,有見識”。
“哎!老周,說歸說,鬨歸鬨,彆罵人啊!”
高雅琴點了他一句,隨後示意了窗外要上車的幾人,道:“瞧著吧,這一趟旅行還是場大戲”。
周乾城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俯視著高雅琴的眼睛認真道:“拭目以待!”
說完,邁步向前走去,看樣子是去接待外商了。
劉少宗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對著高雅琴說道:“口是心非”。
高雅琴則是颯然一笑,道:“無非如此,何以嚴肅”。
這卻是點了剛剛兩人談話的主題,回過頭來又點了劉少宗對周乾城的評價。
劉少宗耷拉著眼皮,端起茶杯說道:“他們外事部這一次沒少損兵折將,你看他長籲短歎,說不定早有決斷了”。
“這不是很正常?”
高雅琴端莊地看著站台上的忙碌,嘴裡悠悠地說道:“不然你以為他為啥來?”
“樹倒猢猻散,爹死娘嫁人”
她有些感慨地說道:“有的時候命運的轉折就在那麼一瞬間,不管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他命好唄,轉折點磕在了李學武的身上”
劉少宗嘴角微微一扯,道:“這一次至少磕出來一級,他心裡美著呢”。
“羨慕了?”
高雅琴微笑地看向他,說道:“沒聽老周剛剛說嘛,人啊,有的時候就得有點不要臉的勁頭”。
說完示意了身後,對著他提醒道:“瞧見沒,不好意思當麵道謝,找機會去了”。
“你也彆抻著了”
高雅琴勸誡道:“風浪過後桶裡有多少魚都是你自己的,誰見著了,還能搶咋地”。
這話說的劉少宗眉頭一跳,低著頭喝茶,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撇嘴說周乾城至少進步一級,就沒說他自己落了多少實在。
還是高雅琴點破了他的心思,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三人最近的工作變動,有極大可能就是李學武的運作,或者說是間接影響。
這種影響力如何產生的,不需要深究,興許是一句話,興許是一篇包括,哪怕是幾句流言蜚語。
可結果就是如此,他們三人既然都已經到了這裡,自然心中早有確定的猜測。
不好意思,可能跟互相之間的身份、級彆、歲數有關係罷了。
——
車門關閉,列車在信號員的指揮下發出了陣陣鳴笛回應。
包廂內感受著車輛的啟動,但並未影響裡麵的談話。
李學武抬手示意包培剛喝茶,嘴裡客氣道:“臨時起意,行程安排的有些緊湊了,包主任見諒啊”。
“嗨!這話不遠了嘛!”
包培剛笑了笑,放下手裡的茶杯說道:“您和薛主任邀請我出來玩,我哪裡能挑理,咱們是朋友嘛”。
到底是搞經濟的,這話說的就很四海,風雨不透。
李學武微笑著打量了他一眼,道:“是津門水產總公司的副總,張長明,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今天的海浪很好,適合釣魚”。
“所以我就想,約誰一起呢”
他靠坐在椅子上,對包培剛說道:“秘書曉力提醒我,說既然出海玩,又都是商業合作上的朋友,哪裡能不叫上包主任”。
“哦?是嘛!”
包培剛也沒在乎這話的真假,看了一眼微笑示意的彭曉力,點頭道:“這話說的對,以後多提醒你們領導,出去玩一個人多孤獨”。
“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給彭曉力擺了擺手,示意他去忙,自己則是繼續說道:“我可給我們薛副主任說好了,到了海上但凡遇見海盜,就把您扔下,您最有錢了”。
“咳——哈哈哈!”
包培剛被他逗的一咳嗽,隨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看你就想是海盜!”
“興許呢!”
李學武在眼睛上一摩挲,道:“戴個眼罩,蓄上胡須,腰上彆兩把菜刀,興許能乾點沒本的買賣”。
“哎——沒本的買賣可不好做哦!”
包培剛看了李學武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賺的多,賠的就多,這是硬道理”。
“有您在這呢,我怕什麼!”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睛,話語裡不無調侃。
包培剛愣了愣,隨即大聲笑了起來,點著李學武笑罵道:“沒你這麼笑話人的!”
“我哪敢笑話您啊,財神爺”
李學武敲了敲椅子扶手,挑眉說道:“景副主任都在跟我抱怨,說沒得這麼不公平”。
“她說她也是管財務的,您也是管財務的,她比您就不如太多了!”
“哦?景副主任批評我了?”
包培剛苦笑搖頭道:“批評的是,批評的是,我們單位實在是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完善”。
“工作製度可以慢慢晚上,但工作效率應該有效提升了”
李學武意有所指地提醒道:“過了年春風就吹了過來,地麵上的雪都化了,冰河都消失不見”。
他指了指窗外路過的大河,說道:“現在風頭正好,水分正足,要是錯過了春耕,那家家戶戶農忙了,誰還顧得上誰!”
“您說是吧?!”
“是,李副主任說的是!”
包培剛笑了笑,點頭說道:“時節重要,機遇難求,我們也在思考應該種什麼糧”。
他麵露苦澀,思索著說道:“怕天不晴,怕天不雨,怕地旱,怕地澇,更怕秋收沒著落”。
“李副主任”
他認真看向李學武詢問道:“您說我們應該種什麼糧?”
“我?”
李學武微微一眯眼睛,笑道:“我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您信嗎?”
“啊?哈哈哈哈!”
包培剛反應過來,大笑了起來,連路過車廂的周小白都聽了個真切。
“武哥?!”
周小白輕輕敲了敲包廂門,招呼道:“薛主任找您呢”。
“知道了”
李學武在包廂裡應了一聲,隨後對包培剛笑著說道:“早晨起太早了,你再休息一會兒,到了津門咱們再聊”。
“好,你快去忙”
包培剛起身送了他出門,嘴裡還叮囑道:“咱們都是朋友,千萬不要客氣”。
等到了走廊上,李學武帶著周小白往座位上走,嘴裡問了她們的安排。
“找到一個軟臥,羅雲又睡了,說是困的厲害”
周小白回應著他的詢問,同時示意了身後的包廂問道:“這是你朋友?”
“嗯?誰?”
李學武回頭看了一眼,走廊上並沒有什麼人。
周小白手指了指包廂,提醒她問的是剛剛出來的那間包廂。
“哦!嗬嗬,你說包主任啊”
李學武笑著看了她一眼,道:“合作上的關係,不算朋友”。
“那他剛剛……”
周小白抿了抿嘴角,問道:“他說你們是朋友,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解釋道:“他滿嘴跑火車的,說出來的話他自己都不信”。
“咦——”
周小白明白了,咧咧嘴,評價道:“他活得可真累!”
“嗯,一語中的!”
李學武給她點了個讚,隨後進了她們的包廂,好笑道:“你們還真敢占,這可是給領導準備的”。
“我不管——”
鋪位上羅雲的聲音有些慵懶,嘴裡抱怨道:“小白四點半就叫我起來收拾,我恨她!”
說完,又扭過身子看著李學武說道:“忘了恭喜你了武哥,喜得貴子,真是大喜事!”
她明明是說給李學武的,可目光掃過周小白卻是帶了些許挑釁的意味。
周小白則是瞪了她一眼,同樣對著李學武道了恭喜。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兩人的幼稚行為,拍了拍鋪位,示意她們休息。
周小白聽著李學武坦然的謝謝,心裡是有些心疼的。
“休息吧,兩個多小時”
李學武出包廂的時候說了一句,隨後便關上了包廂門。
看見薛直夫站在座位那邊給自己招手,便徑直走了過去。
“早晨起的這麼早,沒再休息一會兒啊”
李學武笑著招呼道:“不會是包廂被人占了吧”。
“嗬嗬,小姑娘蠻可愛的”
薛直夫笑著逗了一句,隨後示意了對麵坐著的英商代表說道:“來,正好有時間,派克先生想找你多聊聊呢”。
“是嘛,如果您身體允許的話,我也正有此意呢”
李學武笑著坐在了薛直夫的身邊,看向對方問候道:“剛剛在站台上還想跟您提醒一句來著,咱們坐火車到津門,然後要上船飄一段時間,最好休息一下的”。
“謝謝,李先生,其實很有趣,在這裡的旅行”
史密斯派克禮貌地同李學武打了招呼,隨後解釋道:“出來玩最重要的是參與和過程,我不想錯過這趟旅程最有意義的部分”。
這麼說著,示意了麵前的茶杯問道:“這可以叫茶話會?”
“嗬嗬嗬~”
李學武輕笑著看了薛直夫一眼,隨後對他點頭說道:“也可以叫早茶,或者叫聊閒篇兒”。
“哦!漢語學博大精深”
派克笑著攤了攤手,道:“這裡很有魅力,很吸引我,尤其是你們的文化”。
“畢竟有五千年呢”
李學武自豪地說道:“而且是唯一沒有斷層的文明,我們想要了解一個時代,隻需要去查找資料就可以了”。
“真是魅力無限”
派克微微搖頭感歎道:“你們終究會崛起,甚至是重新站在世界之巔的”。
“哦?”
李學武目光流轉,打量著對方微笑道:“派克先生的話我倒是少有從外國朋友的口中聽到呢”。
“他們都是無知且膚淺、愚蠢的人”
派克微微挑眉,對著李學武提醒道:“他們不值得你付出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