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宇對於將學生送到軋鋼廠以及相關企業進行實習也是很高興的,這會兒正說著未來的時候,辦公室的秘書走了進來。
他還以為是學校裡出事了,沒想到秘書在跟他說過之後才曉得,是軋鋼廠來的急電。
秘書在得了他的示意後,將軋鋼廠管委辦主任丁自貴的電話告訴了李懷德,請他到辦公室接電話。
李懷德眉頭一皺,同穀維潔和李學武對視了一眼。
兩人也是微微皺眉,剛剛裴大宇已經問到了軋鋼廠在校區建設問題上的情況。
李懷德做出了保證,一定會按時完成校區建設,即便軋鋼廠搬遷,也需要在京城安排教育機構。
老李還是有風度和沉穩的,他整理了情緒,對著秘書道了一聲謝,然後同裴大宇說了兩句,便起身接電話了去了。
而穀維潔代表軋鋼廠,繼續與對方寒暄著,即便心裡擔憂著。
李學武並沒有跟著李懷德出去,一個電話而已,就算是再緊急的情況,也不能讓鋼鐵學院看了慌張與失措。
而就在鋼鐵學院乾部們懷疑的目光中,老李去的時間越來越長。
李學武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見門口,確定他還沒回來。
大約過了得有十分鐘,李懷德的腳步聲傳來,顯得有些急迫。
但當他進屋後,還是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情緒,主動伸出手,笑著對站起身的裴大宇說道:“實在抱歉,廠裡突然來了工作”。
“理解,理解”
裴大宇看了他的表情,不像是有糟糕狀況的模樣,便笑著說道:“咱們既然是兄弟單位了,那以後有的是機會喝酒”。
“一定,等這件事完結後,我請您喝酒”
李懷德自信滿滿地與他握手後,對著走過來的穀維潔和李學武交代道:“咱們現在得趕回廠,辦公廳陸副主任到了”。
隻這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也讓鋼鐵學院正在猜測和擔心的眾人一下子驚呆了。
誰?誰到了?
沒錯,陸副主任到了。
軋鋼廠一行人受到了比來時還熱情的歡送,從鋼鐵學院眾人羨慕的目光中,李懷德收獲了足夠多的情緒價值。
當了,現在僅僅是開胃菜,正餐還沒開始呢。
他這一次用了所有的力氣,更是拚了老命,說啥都得大吃特吃。
“我拒絕了市裡的談話,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
老李看著車窗外劃過的景色,滿眼認真地說道:“不是想證明我多了不起,我隻是要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
李學武看著裝嗶範兒十足的老李,內心的激動一點都不比他的少,甚至他也想這麼牛嗶。
當然了,現在的他還沒有這麼狂傲炫酷屌炸天的資格,至少他不敢頂著市裡硬來。
你就說,市工業口下麵的這些工廠,有哪個廠的一把手敢不給主管工業的張大勇麵子。
這個名單可能會有,但上麵絕對不缺老李的名字。
就是劉向前來了,他也有足夠的心理態度來應對,甚至敢跟對方要土地,要資源。
這不是職務夠了就會擁有的氣場,而是日積月累養成的。
你說你二十多乾到了副處級的崗位,三十出頭就乾到了正處或者副廳,但你再往上爬試試。
不是彆人攔著你,是你自己都怕了,不敢再往上走。
沒有資曆和能力的積累,就算是到了那個位置你也坐不住。
有人要問了,李學武為啥敢坐,他為啥就坐得住。
因為他屁股沉,能壓得住!
李學武有足夠多的能力和心理資曆,更是在一些問題的處理上有著豐富的經驗。
所以進入職場以來,都是他給彆人挖坑送槍子,從來沒掉進坑,吃彆人的大嗶兜。
這足以證明他有豐富的公務經驗,更能證明他勝任現在的位置。
你現在看他當副處覺得高了,你給他正處他也能乾,甚至再往高了也沒問題。
他就是覺得在他這個年齡,能力和心態上沒問題,他不想往上走的原因是怕彆人的心態出問題。
麻了粑子的,一開會前麵坐著個二十出頭的一把手,下麵全是四五十歲的老家夥。
你就說,他們心理能平衡?
回去的時候,車隊要比來時還快速,顯得是那麼的急切和激動。
司機當然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他們隻知道今天中午那頓飯沒混著。
每次出去其他單位做客,領導們一桌,司機和秘書自然也有一桌的,豐盛上自然不如領導那桌,但總比廠裡的大食堂強啊。
再一個,這頓飯不用花自己的飯票,可勁兒造啊。
他們沒落著這頓飯心裡埋怨,但嘴上不敢說。
因為他們都看見了,領導們在出來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很顯然,不是因為跟對方鬨掰了,對方不請吃飯了。
很有可能是有事,或者另有安排,而後在車上,從隨行的乾部口中也得知是辦公廳來人。
這個時候開小車的,腦子裡都有點東西,一聽就猜到了。
要麼是來人很重要,要麼是來人帶來的工作很重要。
要擱李學武說,來人也重要,來人帶來的工作更重要。
車隊駛進軋鋼廠大門,轉彎減速的時候李學武還看了一眼廠區大門,彆特麼讓領導看見這一塊兒皮兒片兒的。
好在是保衛和護衛的精神風貌很優秀,站的筆直,槍端的也標準。
他最瞧不起端槍不標準的男人,包括煙槍和那……杆槍。
——
“生態工業區要看,還要問”
陸副主任坐在小會議室,給軋鋼廠的乾部們開著臨時工作會。
所有領導都回來了,坐在會議桌旁認真地做著筆記。
包括李學武在內的其他重要乾部也在會議室列席。
“關於亮馬河的使用和維護,包括建築、生態、環境,以及工業等項目的建設,也會問”。
陸雲點了桌子,提醒道:“還有,軋鋼廠現在的規模、經濟、貿易、生產以及工程建設等方麵,一定要準備好材料”。
“你們廠是要準備晉級對吧?”
他看著李懷德問道:“還有三年集團化建設項目,五年整體規劃對吧?”
“是的,陸副主任”
李懷德抬起頭回答道:“申報材料我們已經提交到工業部了,相關的審核已經開始了”。
“嗯,這是Z先生最為關心的,你們要抓住機遇,講好,講清楚,講出新意來”
陸副主任點了點李懷德,強調道:“還有關於對外貿易上的計劃、工作和成績,講一講”。
“明白,我們準備了一份參觀路線,這些都涵蓋在了裡麵”
李懷德擺手示意栗海洋將廠區地圖拿過來,還有亮馬河工業區的規劃設計圖。
按照李學武的設計習慣,在規劃這一生態區的時候,便要求設計人員把效果圖做了出來。
就是為了給不懂專業設計的領導們看的,不用問怎麼建的,隻需要看看建成後是什麼樣的。
當初這份圖紙是他拿來忽悠老李的,現在老李現學現賣,又拿它出來忽悠陸副主任。
當然了,陸副主任也確實很吃他這一套,當看見效果圖,並且聽著走過來的李學武給他詳細地講解過後,不住地點頭稱讚。
“很新穎,也很超時代,你們廠真是敢作敢為,有擔當啊”
陸副主任笑著點了點李懷德說道:“這無疑是給其他重工業企業,以及正在向綜合型企業發展的工廠提供了較為豐富的經驗”。
“都是在領導的關心下完成的,萬裡長征我們才走完了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李懷德這會兒倒是很謙虛了,沒有了在車上那會要用錢點煙的牛嗶勁了。
陸副主任笑著看了他一眼,道:“你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折騰,又在生態工業區建設這一塊上鉚足了力氣,受了點委屈就要喊冤”
他話裡有話地磕打了一下李懷德,隨後講到:“機會是很難得的,我知道你理解其中的重要性,我就不強調這個了”。
“這個月的中旬,羊城將開辦對外貿易商品春季展銷會,你們廠是沒有參加的嗎?”
陸雲沒等著李懷德解釋,便擺了擺手說道:“領導是問過的,到時候你想好應該怎麼回答”。
“Z先生對經濟和貿易工作是很重視的,尤其是對外貿易”
他認真地看向軋鋼廠的一眾乾部強調道:“經濟就代表了工業發展和其他行業發展的血液,經濟發展的越好,血液流動的就越快”。
“現在的民生經濟是很困難的,按照上麵的指示,要做好自給自足,自力更生的工作,你們廠就做的很好嘛”。
“謝謝陸副主任”
李懷德笑著開口道:“真的是剛剛起步,很多工業投建項目都還在施工階段,要有成績,也得是明年,乃至是後年了”。
“你們的工地不是在停工嗎?怎麼又施工了?嗬嗬嗬——”
陸副主任輕笑著拍了拍桌子,點了李懷德說道:“你呀,完全沒必要這麼做,他不好受,你就好受了?”
“我當然知道你們受了委屈,我也知道這件事不是你們願意發生的,可事情總是要協調的嘛”
他看著李懷德說道:“現在鬨得滿城風雨,甚至攪動著其他省的工業乾部也攙和了進來”。
“你自己說嘛,這件事到時候該怎麼收場?”
陸雲點了點李懷德麵前的會議桌說道:“人家衝著你李懷德的麵子來了,回過頭來你就輕鬆鬆把人家打發走了?”
“這個場子人家幫了你的,那下一個呢,還要重情重義?”
“是,您批評的是,這件事是我做的魯莽了”
李懷德誠懇地道了歉,表示道:“下來我一定反省,並積極處理善後事宜”。
“我可跟你說啊,我不是在攔著你乾啥,也不是在給誰當說客”
陸雲認真地看著他說道:“你自己想一想,軋鋼廠真的離開了京城,你們這集團化的目標要多久才能實現?”
“這件事啊,還是得談,不能等著Z先生來了再去施壓,要傷了同誌們的感情,也會傷了兄弟們的心,得不償失”。
“是,我們也在積極地爭取”
李懷德睜眼睛說瞎話:“我和班子裡的成員也在想方設法地跟市裡聯係,可是吧……”
他無奈地攤了攤手,道:“您也知道,我不能放棄亮馬河生態區,更不能放棄這條水路”。
“嗯,我理解,對外貿易的大動脈嘛,我聽說了”
陸副主任皺著眉頭說道:“這件事Z先生聽了也是很生氣的,有問題不協調,搞這些邪門歪道”。
他抬了抬食指,示意了李懷德道:“冀省和豫省那邊我給打了電話,此事幫你們攔下了,不要怪我多事”。
“至於顎省和陝省”
陸雲不等李懷德道謝,微微搖頭道:“根本不可能的事,他們也是異想天開了”。
他敲了敲桌上的那份規劃圖紙,道:“甭說你們廠要在這裡投資幾千萬,就是幾百萬,市裡也要抱著你們的大腿不讓走”。
“還有,你們是要進行重工業向綜合型企業轉型,不是丟了重工業,這一點要明確”。
“是,我明白”
李懷德看了桌上其他幾位班子成員,點頭說道:“軋鋼廠是要立足華北,服務華北的”。
“哎——這是根本問題嘛!”
陸副主任點了點辦公桌,轉頭對著站在一旁的李學武問道:“你們在設計這份圖紙的時候,總沒想著在陝省也做備案設計吧?”
“嗬嗬嗬——”
會議室裡因為陸副主任輕笑,其他人也跟著笑了兩聲。
“談一談吧,趁著現在還有時間,不要等到明天以後了”
他掐了掐手表,對著李懷德說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來給你們牽線搭橋,當這個和事佬”。
“謝謝陸副主任,您辛苦吧”
李懷德也懂得借坡下驢的道理,陸雲的到來不能說是幫著市裡來當說客的。
上麵一定是對這件事產生了意見和看法,所以陸雲才會在這裡施壓,但不是坑軋鋼廠。
擼了張大勇和劉向前這件事就能解決了嗎?
當然不是,反倒是結成了死結,市裡不會再有人搭理軋鋼廠,更不會來求著他們留下。
你看現在其他省份求姑娘似的想要把軋鋼廠娶回家。
但你等搬遷過去之後就知道了,嫁了人的姑娘還值錢了?
現在京城軋鋼廠都不算最牛嗶的企業,去了其他省份重新開始,且還是丟了這份正治資源的,誰會高看他們。
這些省份答應的條件就算是不給你,你還能再搬遷一次咋地。
就像陸雲所說的那樣,去了其他省,重新開始,那集團化要幾年才能實現。
所以見好就收,有上麵來出麵協調處理,這板子絕對打不到軋鋼廠和他李懷德的屁股上。
而且,軋鋼廠這一次也不會吃虧,隻是比明天過後少得到一些。
但是,明天Z先生來了,再處理這件事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劉向前和張大勇要完蛋了,可他李懷德不也要完蛋了嘛。
到時候Z先生還能誇他心係生態,勇於爭取咋地?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應了陸雲的講和,他李懷德也是寬宏大量的一方,而市裡那邊必然要出血的。
劉向前和張大勇該承受的壓力減少不了多少,該承受的處罰也減少不了多少。
無非是在這個關鍵時期其他人的麵子上好看了,不至於讓上麵的鞭子揮下來,掃了一大片。
老李在業務上的能力就像狗屎一樣爛,但在縱覽全局上的能力就像狗鼻子一樣的敏銳。
從會議室出來,李懷德陪著陸雲去了辦公室,從他那裡,陸雲叫了市裡劉向前的電話。
這個電話他可以打給班長,把問題甩下去,事情一樣能辦。
但是,老話兒講解鈴還須係鈴人,得饒人處且饒人。
電話是他從李懷德這裡當著軋鋼廠的麵打出去的,就代表了李懷德的態度,也代表了他的態度,更代表了上麵的態度。
電話通給劉向前,是幫李懷德消弭掉市裡對這邊的意見和影響,更是幫他站了位置。
電話接通後,陸雲先是講了一下這邊的情況,隨後對劉向前進行了嚴肅的批評。
尤其是在工業發展和貿易發展上,他的做法尤為荒謬。
軋鋼廠作為重點企業,自力更生,艱苦創業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很不容易的。
更是在聯合貿易和對外貿易上走出了新發展和新道路,不好好關愛和照顧不說,還敢下絆子?
陸雲不是主管工業的領導,但他拍了桌子的訓斥還是讓劉向前在電話裡連連認錯。
甚至提出要立即趕來軋鋼廠跟李懷德好好談一談,道個歉。
陸雲給了他這個機會,在電話裡講道:“軋鋼廠是很願意談的,人家也沒做錯什麼,更沒說什麼,機會我給你爭取了,怎麼做看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