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工程即將全麵展開,人員管理要跟上,無論招進去多少人,都不能出了人事問題。」
「機械和設備廠裡這邊會有一定的支援,應該很快就能到。」
「生態工業區的建設是重中之重,包括地下工程、人防、倉庫、給排水工程、管網工程等等。」
李學武敲了敲手裡的文件叮囑道:「我不能說這是百年工程,但說它是五十年工程是不為過的。」
「我明白,您放心,東風建築始終按照您的要求乾工程。」
竇耀祖保證道:「要是出了質量問題,您隨時拿我的腦袋。」
「你的腦袋可抵不上工程出了問題的錯。」
李學武看著他點點頭,隨後敲了敲桌子,輕聲提醒道:「我教你個事,你彆嫌麻煩,也彆嫌不好辦,或者心裡有負擔。」
「李處長,您是了解我的,我這個人沒啥文化,就是認準了您這一門了,您說吧,我保證執行。」
竇耀祖很是認真地看著李學武,好像等著接多麼艱巨的任務似的。
李學武輕聲給他交代道:「你呀,一會兒去廠文工團舞蹈隊,找他們舞蹈隊的隊長……」
紅星廠文工團,現在市裡也算是一麵拿得出手,叫得上號的文工宣傳工作隊伍了。
五一勞動節,在市裡組織的慰問演出中一鳴驚人,節目效果直接打響了紅星廠文工團的名聲。
這還得說紅星廠肯投入,在宣傳工作上是下了大工夫的。
不僅僅從各專業院校網羅了一大批專業技術人才,還從各表演團隊和院校挖來了專業的老師。
依照原本的文藝宣傳隊骨架,快速搭建並形成了如今小三百人的規模,涵蓋了舞蹈、聲樂、歌唱……等多種表演形式的專業團。
很多叫得上名字的老藝術家,也都在這邊工作,不是紅星廠有藝術發
展的土壤,實在是紅星廠給的太多了。
工資有保證,安全有保證,待遇又好,福利也好,人事處有幾個四處挖人的小隊,反饋的信息是,工作特彆好做,隻要講清楚待遇。
這年月對廠技術骨乾力量,以及專業工程師隊伍的關注度不是很嚴格,很多人都可以自己申請調離單位,隻要雙方可以接受。
紅星廠發展的好,紅星廠各個隊伍發展的也就蒸蒸日上。
舞蹈隊剛剛結束了五一勞動節的大型演出,現在就要為七一和以及十一的表演舞台做準備了。
訓練和排演其實很緊張,基本上成團以後,按照宣傳處給出的要求,他們一年都很少有休息時間。
即便是沒有大型舞台的演出需要,也得準備著各種慰問演出。
自從王亞娟升任文工團指導員以後,周苗苗便接了她的崗位,成了舞蹈隊的隊長,也是文工團的副團長。
因為隊伍構建時期文藝宣傳隊沒有什麼優秀的管理乾部,所以她們這一批來的人就被重用了。
當然了,現在又招進來不少能人,文工團的組織構成也變的嚴謹了起來,即便有周苗苗和王亞娟這樣的存在,但她們也是專業的。
如果說組織工作或者財務工作,哪怕是人事和後勤工作,對她們來說是有負擔的,可在專業上,兩人絕對敢說可以勝任副團長。
王亞娟上次見著李學武的時候,麵對李學武要幫她調崗的話都不敢應下來,就是怕自己不行。
現在乾著指導員的工作都覺得需要學習和努力了,再提高,掉下來還不得摔死啊。
彆人不用比,隻比較文工團的團長張麗,年歲比她們大了幾歲,可在行事做風,管理手段上,絕對比她們要強得多。
現在團裡又來了幾個副團長,也是專業的,可無論多大歲數,在張麗麵前絕對是不敢倨傲的。
因為張麗根本就不是藝術專業管理,而是保衛和思想管理出身,誰敢不聽她的話,想上正治課嗎?
有人笑談說,這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其實倒也不是這樣,張麗這人雖然管理上很嚴格,但做事坦蕩,沒有遮遮掩掩,很讓人信服。
再看王亞娟,從副隊長到指導員,從台前到幕後,放棄了表演事業,走上了管理崗位。
以前舞蹈團或者一起來的其他同事敢小瞧了她嗎?
當然不敢了,一方麵都了解,她跟廠裡領導那邊有關係,還不是周苗苗的那種關係。
另一方麵則是身份有彆,人家現在是乾部了,自己還是演員。
王亞娟也有意與過去的生活和經曆做割舍,對以前的那些揪心事不想再提了。
所以對待團裡這些人一視同仁,工作認真,自然沒人說她閒話。
倒是周苗苗,她這舞蹈隊隊長沒人質疑她的努力和勤奮,更沒有人質疑她的專業技術能力。
但是吧,這個文工團的副團長就有人覺得不服氣了,尤其是跟那些老藝術家們坐在一起開會的時候。
她自己也能覺察得出來,知道人家看不起自己,可她不在乎。
在乎也沒用,路已經走到這了,還能往後退回去嗎?
周苗苗隻是告訴自己,努力和運氣一樣重要,如果運氣沒有來,那就努力讓運氣來到自己這邊。
破罐子破摔是不可能的,她得好好活,好好乾工作,要通過努力把自己的名聲一點一點撿回來。
這就有點像後世那位什麼淇的,以前拍電影衣服越脫越多,最後脫乾淨了,終於成名了。
結果呢,也知道沒得脫了,那就穿嘛,整出一套什麼我要努力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來的勵
誌雞湯。
當初脫的時候誰逼著你了,賺錢和出名的時候沒想到這個?
這就是在給自己立人設。
周苗苗的人設就是,我雖然瘋過、浪過、玩過,也被玩過。
但是,我還是個好女孩,而且是勵誌向上潔身自好的好女孩。
有人背地裡講究她,說她不嫌臟,竟然「啃老」。
那她就處個有知識、有文化、有未來的年輕對象,還是個大學生,要眼氣死這些老鴇嘴。
有人質疑她的能力,那就努力訓練,要做到專業上碾壓所有人,讓她們無話可說,不敢硬鋼。
所以,隻要沒有團隊指導訓練的時候,她總是在訓練。
如果有工作,那就工作完趕緊加練,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身後有一圈小***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今天這也是剛剛完成了團裡的任務,正準備換衣服去訓練呢。
門口傳達室的保衛來消息,說是有人來找她。
紅星廠可不比以前了,她聽說的,李學武當保衛處的家以前這廠裡亂的很,小孩子都能跑進來玩。
可李學武全麵負責了保衛處工作以後,這廠裡可是嚴格了很多,外麵的人根本進不來。
所以能來文工團找她的隻有廠裡的職工。
要是乾部或者秘書找,直接電話就行了,她也好奇是誰來了。
她對象這會兒還在上班……
「您是……」
「您好,您好,是周同誌吧?」竇耀祖笑著打招呼道:「我是東風建築的總經理,我叫竇耀祖。」
「額,您好,竇經理。」
周苗苗困惑地看了看他,問道:「我好像不認識您吧?您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實在抱歉,打擾您了。」
竇耀祖還是一貫的客氣本分,憨厚的表情讓周苗苗的警惕都放鬆了許多。
這樣的人一看眼神和麵相就知道不是什麼惡人,老農民一樣。
「我呀,剛跟保衛樓那邊過來,這不嘛,約了李主任晚上一起吃個飯,就在咱們招待所。」
竇耀祖尷尬地擺了擺手,道:「您彆誤會,我雖然不是咱們廠裡的人,但咱們廠裡所有的工程建設工作都是我們單位負責的。」
「啊,是嘛,竇經理您好。」
周苗苗也是個玲瓏人,竇耀祖已經把幾個關鍵詞講出來了,她哪裡還不知道對方是誰的關係。
而且對方言明了晚上要同李懷德一起吃飯,這會兒來找她,什麼關係不用說都清楚了。
隻能是李學武安排的,就是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您看看,我這嘴啊,就是笨的厲害。」
竇耀祖歉意地笑了笑,請了周苗苗往一邊站了站,這才苦著臉說道:「我呀,一直乾著咱們廠的工程,借了李主任不少的光。」
「我是想報答一下李主任的,可李主任光明正大,兩袖清風,不給我這個機會,我隻能去找李副主任問,我這個心啊——」
他語氣有些笨拙地說道:「還是李副主任禁不住我的央求,便跟我說了,請您幫忙,去商場挑選幾樣禮物,李主任一定會喜歡的。」
「這……不太好吧?」
周苗苗皺著眉頭說道:「您的心意我會跟領導講清楚的,禮物就算了吧。」
「不!不!不!您誤會了!」
竇耀祖笨拙地擺了擺手,道:「我是說買禮物啊,送給您,不是給李主任的,我怎麼敢送領導禮物嗯,是送給您的。」
「送給我?那就更不應該了。」
周苗苗有些懊惱李學武的做法,但嘴上還
是客氣道:「我可沒幫您的忙。」
「李副主任說啊,您在五一勞動節上的表演很成功,辛苦了。」
竇耀祖認真地說道:「我也看了節目,真的很好啊,我的職工也看了,很喜歡啊,所以借這個機會感謝您啊。」
他的話沒有章法,聽著語無倫次的,但可信度大大的提升了。
周苗苗打量了他一眼,問道:「您的意思是,東風建築和紅星廠在合作,您的建築單位也看了節目,想要對紅星廠表示一下感謝,是個這個意思吧?」
她好笑地說道:「通過感謝我,讓領導知道您的心意,對吧?」
「對對對!哎呀,我這張嘴啊!」竇耀祖苦笑著擺擺手,道:「多虧了您理解我啊。」
「咯咯咯——」
周苗苗聽懂了,也看出了他的笨拙,忍不住好笑道:「差點給我繞糊塗了,我也是想了半天才明白。」
「怨我,怨我」竇耀祖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我這邊車都準備好了,您看有沒有時間,咱們現在就去商場,可著您的心意選!」
「那多不好意思啊——」
周苗苗眼角的餘光一瞥,卻是瞧見了不遠處停著的一台伏爾加M24,車牌子可不是李懷德那台。
不用問了,正是眼前這個憨厚笨拙老頭的座駕了。
真是沒想到,一個建築公司的總經理能有這種場麵。
周苗苗一想到眼前這位跟李懷德的座駕一樣,那級彆……顯然是不低的。
所以態度上就又好了不止一倍。
竇耀祖見她這樣說,知道心思動了,便笑著說道:「我得請您給我感謝您的機會啊。」
「快彆這麼說,我太難為情了。」
周苗苗抬起手看了看李懷德送的手表,道:「您稍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就出來。」
她是舞蹈團的乾部,這又是正經事,她寫出外差,誰能查她。
所以也就十多分鐘,站在轎車旁等著的竇耀祖便見著仙女一樣的周苗苗邁著窈窕的步伐走了過來。
我滴個天老爺啊,這李主任真是豔福不淺啊——!
晚上下班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李學武這才從樓裡出來。
彭曉力早就搭著顧城的車回去了,韓建昆是要等他的。
指揮車停在門口,李學武還以為李懷德早過去了,沒想到正看見他那台伏爾加開進來。
「來,上我車,讓你司機回去吧。」
李懷德從樓裡出來,招呼了李學武,道:「晚上甭回去了,陪我打麻將,最近手癢癢。」
他是真會找理由啊,打麻將還特麼得跟李學武打。
老李在牌場上有個綽號,運輸大隊長,又菜又愛玩的那種。
而且牌風好,輸了贏了都開心,就喜歡玩個真實。
可現在的紅星廠,誰敢跟他玩真實啊,萬一輸急眼了,毀的就是自己的前程啊。
所以老李後來也不跟那些人玩了,手癢癢就找兄弟單位的負責人玩,都是一把手,沒有負擔。
可外麵玩是有風險的,所以他也是心癢癢撓牆根,抓著李學武了,今晚彆想跑了。
李學武苦笑道:「您早說啊,早說我就讓他先回去了。」
給韓建昆擺了擺手,示意他幫自己跟家裡說一聲,這才上了伏爾加。
栗海洋這小子也在,笑著跟李學武開了句玩笑,鬨了鬨。
伏爾加拐了個彎,進了招待所的大門,便見著另外一台伏爾加停在院裡。
李懷德笑著問道:「老竇賺著錢了?」
「哎,您覺得呢?」李學武笑著說道:「借的,一看車牌子就知道了,他哪有這個膽子買轎車啊。」
兩人說著話,車停在了門口,李學武剛下車,胳膊便被人給垮住了。
「呦!苗苗啊——」
李學武故意叫的親切,笑著逗她道:「我這可沒坐錯位置,你這沒摟錯人?」
「領導——」
周苗苗嬌聲嗔了一句道:「我跟您親近親近不行啊?」
「行!當然行!」
李學武瞧見李懷德走過來看熱鬨,逗笑道:「咱們這郎才女貌的,往這一站,多登對是吧?」
「哈哈哈——」
門口瞧見熱鬨的,聽著這玩笑便都笑了起來。
下班了,領導們也都放鬆了,大家開個玩笑沒人會在意什麼。
給竇耀祖做了介紹,李懷德也是笑著跟他握了握手,聊了幾句。
馮娟笑著站在門口招呼道:「歡迎二位領導,裡麵請。」
「咋整的這麼正式呢?」
李學武笑著打量了她一眼,問道:「又開始學習新服務了?」
「我們可是先進單位——」
馮娟也是經常跟領導打交道,不怕跟他們開玩笑,這會兒說道:「工作和服務都要先進才行。」
「跟國際飯店那邊比吧?」
李懷德看出了什麼,點頭笑道:「我看可以比一比,我就覺得招待所比國際飯店的服務親切。」
「謝謝李主任——!」
馮娟也是鍛煉出來了,這會兒笑著道了謝,算是討了口封。
飯菜都是預備齊了的,隻等他們上桌,廚房那邊便開始傳菜。
這邊馮娟已經幫忙倒了第一杯酒,包間裡已經喝上了。
李懷德、李學武、竇耀祖,以及周苗苗四個人,算是私人局。
尤其是周苗苗坐在這,緊挨著李學武坐了,從一見著麵便開始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情人關係呢。
可知道的都看見了,周苗苗一身的新衣服,新鞋子,就連脖子和耳朵上都添了金黃色。
下班了,她這麼打扮,在招待所裡,自己的地盤,沒人管。
李懷德看向竇耀祖的眼神裡,已經有了滿意的神色。
都說老竇憨厚老實,可見這也不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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