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李學才一直在山上,這他是知道的,也知道李學才除了學業上優秀,平日裡膽子可小了。
如果不是真的了解他,他都要罵一句,你逗我玩呢是吧!
“爭地盤啊!就是爭地盤啊,爭地盤你都不懂?”
趙俠悄聲給他解釋道:“爭地盤,有了底盤就有聲望,有了聲望就有票子和姑娘啊——”
李學才聽他越說越沒下線,眼神瞟了一眼院裡,心道是趙俠啊趙俠,咱倆往日無怨今日無仇,你何必害我呢,你要真想我死,又何必費這事,兜這麼大的圈子呢。
“學才?乾啥呢?”
就在幾人說話的工夫,姬毓秀穿著一身製服從院裡走了出來。
她看了一眼這邊,問道:“同學來了,咋不請屋裡坐坐?”
“哦哦,對對,咱們上屋聊。”
李學才雖然不如他大哥聰明,不如他二哥鬼道,但也不是笨蛋。
知道對方不是來講正經事的,又得了對象的提醒,這會兒主動裝糊塗,請對方往院裡坐。
他哪裡能不知道,這個趙俠最怕他二哥了,知道他二哥是誰。
放屁!上次李二疤瘌因為李學才被威脅的事斃了多少人,這街麵上誰不知道李學才是誰,誰不知道李學才的二哥是李二疤瘌。
他們幾個來也是沒安好心,隻覺得拉了李學才下水,李學武還能站在背後看著不管嗎?
這渾水啊,隻要一沾上,你就彆想著輕易地脫身了。
但是沒想到啊,李二疤瘌在家不說,李學才在分局的對象也在家,這特麼不是掉兵窩裡了嘛。
我特麼是隻怕你二哥嘛!我是特麼連你對象都怕!
“那啥,也沒啥事,就是找你說說話,我就不進去了。”
趙俠見李學才的對象站在門口看著這邊,訕訕地一笑,打了聲招呼便帶著人騎車子離開了。
李學才倒是會說話的,喊道:“下次回來我請你啊——”
滾犢子吧你,就會用嘴說!
趙俠都沒有回頭看,隻擺了擺手便一屁騎出了胡同口。
“離他們遠點,這些都不是啥好人——”
姬毓秀皺眉提醒他道:“就那個趙俠,已經在我們那掛上號了,屁大的能耐衝大個兒,給人家頂鍋踩雷的蠢貨,你要學他啊?”
“就是同學嘛,我也是沒想到他玩的這麼野。”
李學才也沒啥能耐,叫姬毓秀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他這會兒解釋道:“他爸你也知道,我咋說不跟他見麵啊。”
“但你放心,這城裡啥情況我都知道,他們拽我出去我也不會出去的,不是一路人。”
“你以為在家就躲得過了?”
姬毓秀瞪了他一眼,幫他整理了襯衫,叮囑道:“趕緊回山上去,好好跟爸學本事,有事給家裡捎信兒,我去看你,你還是彆下來了,沒聽二哥說嘛,亂的很。”
“明白,我都聽你的——”
李學才嘿嘿地站在那,任由對象伺候著,妥妥的李學文第二。
他嘴裡還小聲商量道:“你可得多去山上看我啊,你不知道,時間一長,我都老想你了……”
“德行吧——”
——
“這是又要出去?”
傻柱從廚房裡收拾得了,看著從院裡出來的李學武招呼道:“都不夠你忙的了。”
“還彆扭呢?不至於吧?”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玩笑道:“你彆告訴我,你的心態比大舅哥的幸福還重要。”
“扯淡吧你——”
傻柱手插著褲兜,嘚嘚颼颼地走了過來,小聲說道:“哎,你說這倆人能成嘛,我瞅著怎麼……”
他皺了皺眉頭,解釋道:“我可不是在意那個啊,玩笑是玩笑,我就是覺得倆人不搭噶啊。”
“哪兒不搭噶?你說說。”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年齡差了不到三歲,身份門當戶對,家庭條件基本相配,你還要說啥不對?”
“我就是覺得王亞梅太跳脫了,你也知道帕孜勒的性格。”
傻柱嘴裡咂麼著,小聲嘀咕道:“這要是沒處好,以後……”
“把心放肚子裡,嗷”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道:“這聲嫂子你是叫定了。”
“哎,我還忘了問你了,昨晚上光顧著跟國棟說小工廠的事了,還沒跟你打聽雨水呢。”
李學武打量了傻柱一眼,問道:“倆人咋樣了,處的,定下來沒呢,啥時候喝喜酒啊?”
“雨水你還不知道,我哪有插話的餘地。”
傻柱笑著點點頭,說道:“他們兩個人商量著辦呢。”
說起大舅哥的親事他愁得慌,但說到妹子的婚事,他是打心眼裡滿意的。
這個妹夫家庭條件並不比上一個差,關鍵是人有學問,也會來事,比上一個跟他還親近。
“上次在商場還見著了,兩人就在采買家當”李學武詫異地問道:“到現在了還沒定下來?”
“你是當哥哥的,彆老依著她,當甩手掌櫃的。”
李學武叮囑他道:“帕孜勒的事上點心,雨水的事也彆含糊。”
“哪裡是我含糊——”
傻柱苦笑道:“是雨水含糊著,我一問就說廠裡工作忙。”
“再忙也不能耽誤結婚啊。”
李學武正經地點了點傻柱,叮囑道:“你趕緊問問,回頭我跟管理處知會一聲,給她調換一下時間,放個假,好好準備準備。”
“那敢情好了——”
傻柱笑著說道:“要不怎麼說還得是有你在……”
他的話剛說了一半,便見雨水滿臉陰沉地走了進來。
見著兩人也沒打招呼,像沒看見似的一陣風進了院。
傻柱愣住了,又見代向陽從後麵跟了上來,便問道:“咋地了這是,早晨出去的時候不還……”
代向陽有些尷尬地給大舅哥點了點頭,又跟李學武點了點頭。
他也沒解釋,隻拎著雨水的包也跟著進了院。
“這——這是啥情況啊——”
傻柱茫然地看著院裡,對著李學武也是急上火乾撓頭。
好巧不巧的,李學武也正詫異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車動靜。
韓建昆跑了進來,小聲彙報道:“領導,廠裡出事了,剛剛保衛科來電話,說讓您回廠裡。”
“嗯嗯,我知道了。”
李學武眉頭緊皺,拍了拍傻柱的胳膊,示意了院裡道:“八成是鬨彆扭了,去勸勸。”
說完也沒再理這一茬,帶著韓建昆便出了大院。
保衛處值班室極為有分寸,周日或者下班時間,但凡能打給科長的,就不會打給領導,但凡能於副處長解決的,就不會打給他。
現在不僅打了電話,還請他回廠一趟,那必然是出了大事的。
——
中院,正房。
傻柱這新房蓋得極為闊綽,當初不僅拿出了所有積蓄,甚至跟一大爺借了不少錢才夠用。
一水的新料,照原先比房屋不僅高了,還寬敞了不老少。
連帶著雨水那屋和門前的回廊並在一處,可謂是這院裡最好的房子了,比李學武和東院的還要好。
李學武不是蓋不起,是當初他就沒打算在後院常住。
再說那後院地方太過於狹窄了,還是偏房,沒有投資的必要。
傻柱這一處不同,妥妥的大院正房,早先也是主人房。
並了妹妹的房子,在正房他就給雨水單獨留了一間,算是妹子出閣以前的住所,頂敞亮的。
他結婚重新打的家具,妹妹那一套都還在這邊屋裡用著。
一般人進了這院,也不敢跟傻柱家相比的,就算是家庭條件優渥的代向陽也不敢說自己家比大舅哥家更好更舒坦了。
隻是現在的代向陽,也沒有心情欣賞雨水的閨房。
說好的今天去逛商場,看看需要用到的,買點啥。
就算買不到合適的,也算是兩人單獨相處,增進感情了。
雨水的個頭和模樣,很得他家裡人喜歡,尤其是工作,他爸爸都覺得何雨水比他要能乾。
隻是已經見了家長了,何雨水卻遲遲沒有正式應下定親的事。
就算是逛商場,也是多看少買,漸漸地他也算看明白了,雨水好像猶豫的並不是商品的樣式和質量,而是他這個人。
今天早晨接了她出門,一路上都好好的,隻當他提到了家裡催訂婚的事,卻惹得雨水不高興了。
倒也是沒說什麼話,隻是情緒不高,不接他的話茬了。
他從大舅哥那裡了解到雨水在上一段感情中遭遇的挫折,跟家裡說過後,家裡人也很能理解。
隻是說好事多磨,可也處了這麼久了,女方可以拖,但男方不能不開口催,不然那不成笑話了嘛。
在商場轉了一圈,任憑他怎麼逗,雨水都沒有說話,他也失去了耐心,隻說了一句送你回家吧。
兩人就這麼堵著氣的回來了,一路上還沒怎麼著,隻到了大門口,聽見大舅哥和李處長說的話,雨水的脾氣好像突然就上來了。
其實沒有什麼嘛,代向陽聽著都覺得很正常,他還要感謝李處長的,幫忙從中給安排假期。
隻是看著雨水這幅模樣,他的耐心也到了頭,沒再哄著她。
進了裡屋,也沒有彆人了,代向陽將包放在了櫃子上。
“雨水,咱倆從認識到現在,拖拖拉拉的也都三個多月了。”
他語氣很是誠懇地講道:“我不理解你為啥生氣,我並不覺得我有什麼錯,如果隻是提了結婚。”
“三個月了,我要是再不提,你們院裡的人不說我耍流氓,你大哥都要找我說說了。”
代向陽知道自己有些激動,長出了一口氣,緩了緩情緒,又勸道:“你彆有壓力,定親也不是立即就結婚,我理解在你上一次的感情中有陰影,咱們可以定親後慢慢再處著,總是有個名分嘛——”
雨水坐在書桌前,低頭沉默地看著相框裡的自己笑的多燦爛,這會兒她的心情就有多麼的混亂。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已經決定要走出下一步了,遇到的這個也是她心目中的好人。
但不見到那個人還好,隻要一見著他,一聽見他著急自己的親事,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雨水隻覺得自己是瘋了,神經病了,無藥可救的那種。
隻用單純的不甘心或者其他理由,已經不能夠解釋了。
代向陽看了她有一會兒,這才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應該能感受得到。”
他有些遺憾和不舍地瞅著雨水說道:“雖然我不清楚你心裡那個人是誰,但我知道你還在想著他,放不下他。”
“既然你心有所屬,我也不能做強人所難的事。”
代向陽這會兒隻覺得心疼,語氣憂傷地說道:“你呢,也彆虧著自己,既然已經這樣了,倒不如坦然地麵對,大大方方地追求他。”
“糾結是沒有用的,找他說清楚,談明白,就算他不喜歡你,你也不用後悔沒有說出來。”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道:“我也是個男人,可以接受你的曆史,但不能接受你的三心二意,我是要找個踏實過日子的女人,這你應該能夠理解。”
“或者是他,或者是我,你得選一個,不然對誰都不好。”
代向陽深呼吸一口氣,站直了身子,看著雨水道:“你不快樂,我也難受,弄到現在好像我是南霸天似的,在逼著你結婚。”
“我先回去了,你慢慢考慮,有結果了再告訴我。”
他邁步往外走,到了門口還是覺得心疼,又叮囑道:“哪怕是你跟他說了,他不要你,你再聯係我,我依然喜歡你,接納你。”
“如果你覺得我不夠好,想要再看看,我都祝福你,真的,雨水。”
他說完就走了,雨水卻是趴在書桌上大聲哭了起來。
傻柱從外麵追進來正跟代向陽撞了對頭。
“啥情況啊這是?”他有些護短地問道:“你們兩個這是鬨彆扭了?”
“沒事,您多照顧雨水吧。”
代向陽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越過傻柱往外麵走去。
傻柱皺眉看了他一眼,擔心妹子便進了裡屋。
隻見雨水趴在書桌上嚎啕大哭,還以為對方乾啥了。
低聲罵了一句,轉身就要去追,卻是被雨水哭著給叫住了。
迪麗雅聽見動靜,從外麵追進來,見雨水哭著,愛人又要犯渾,趕緊推了他一把,叮囑他去西院幫忙,倒座房裡費善英看著孩子呢。
“甭管了,快去——”
見傻柱猶豫,她使勁拍了他一巴掌,叮囑道:“今天人這麼多,你要乾啥?日子還過不過了?”
傻柱隻被他罵了一句,也知道自己不該犯渾,指了指裡屋,得了媳婦兒確定的眼神,歎了一口氣,苦著臉出門去了。
他真想找個人給算算,是不是他們家這風水不好,他的感情路命運多舛,到了妹子這還是犯衝。
迪麗雅聽著小姑子的哭嚎聲,多麼委屈了,趕緊進屋照顧她。
說是小姑子,其實歲數比她還要大的,但卻一口一個嫂子叫著。
看著雨水都多懂事,多獨立,其實從小沒媽的孩子,最是缺少安全感,缺少對母親的那份感情。
小嫂子也是當媽一樣親近的,尤其是迪麗雅也有一樣的童年。
一進門小姑子從未給過臉色看,更是多有親近,姑嫂兩個相處的極為融洽,就是悄悄話也說的。
現在雨水能指望的,隻有她了。
“快彆哭了,好人這麼哭也都給哭壞了,大熱的天。”
——
“領導,是我的責任——”
李學武剛一下車,周瑤便滿臉自責地敬禮請罪。
於德才則是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哪裡用得著搶著承擔責任,誰都跑不掉。
“具體什麼情況?”
李學武雖然皺著眉頭,但語氣很是平靜,第一句話便是問問題。
這個時候確實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而且也沒辦法追究。
一個保衛科就這麼點人,卻要管著幾萬人,還是高密度的職工。
這跟居民區和城市內住宅不一樣,這裡的幾萬人可是思想和行動高度集中的,有點風吹草動都是大事,不能用派處所跟保衛科比。
“保溫車間十二個人,一死一重傷,兩輕傷,剩下的人已經帶回來了,就在羈押室了。”
周瑤的語氣很是低落,有慚愧也有自責,李學武早就叮囑過她要注意,要防備著的。
李學武在路上就已經聽韓建昆提了一嘴,這會兒也是有心理準備,但聽著周瑤的彙報,還是忍不住想要罵娘的。
上一次開了十多個,不長記性,這一次還敢出去搞事情。
在紅星廠如此嚴肅強調紀律的情況下,仍然有青工忍不住參與,可見外麵的情況是多麼的糟糕了。
都是年輕人,都是一點火就著的年紀,尤其是工友聚在一起。
李學武站在保衛樓門口,看著士氣低落的眾人也是氣急。
這種事怎麼防,誰特麼能防得住啊,紅星廠才死了一個,要比爛的話,保衛科都應該戴大紅花。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該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彆跟這傻站著,該乾什麼乾什麼去——”
李學武擺了擺手,轉過身輕輕拍了拍周瑤的胳膊,小聲問道:“還是聶小光搞的鬼?怎麼不抓人?”
“不是,我們還沒確定,就是分局那邊也還沒確定。”
周瑤皺著眉頭輕聲解釋道:“尤其是這種事,沒辦法界定是治安還是……”
“所以隻能查,不能抓?還反了他了呢!”
李學武點了點她,交代道:“就以紅星廠的名義,協調交道口所,查他的戶籍,挖根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