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故意來打擾您的。”
苟自榮笑著解釋道:“這是景副主任安排我做的,而且我也覺得很有必要。”
“您現在雖然不負責銷售業務了,但您是經貿辦的領導,我們也願意聽聽您的意見和指導。”
“好麼,你這個理由很強大啊。”
李學武苦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銷售工作交出去的,你又給我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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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怪不得我——”
苟自榮笑了笑,見他沒有再拒絕的意思,這才攤開筆記開始彙報了起來。
主要有幾項內容,都是關於汽車生產和銷售的訊息。
首先是紅星羚羊正式量產,在試量產過後恢複常規產能。
事實證明,九千塊的小吉普是沒有500塊的摩托車賣得好。
現在摩托車製造廠依舊維持著三班倒的生產模式,可倉庫裡依舊沒有一台摩托車。
每天將近600台的產能依舊無法滿足市場的需要,生產多少就會被拉走多少。
反觀紅星羚羊汽車,市場反饋也很火爆,但銷售成績是相對的。
兩班倒,日產能350的標準還是超出了當時設定的銷售預期。
那現在市場對紅星羚羊吉普車已經飽和了?
並沒有,市場需要、生產效率、生產成本等等,這些因素是要綜合考慮的。
不能因為市場需要就盲目地增加產能,過猶不及的道理誰都明白。
汽車製造廠現在的產能維持在了日產200台左右,基本上能夠滿足內貿和外貿的市場需要。
個人可以買摩托車,但買汽車還是查點意思,基本上做不到。
紅星羚羊的客戶群體99%還是單位。
隻要維持住目前的產能,就能同市場需要、客戶購買熱情,以及更新換代的速度維持在一個科學合理的範圍內。
銷售絕對不能做成一錘子買賣。
日產200台,年產七萬台,這已經是很誇張的數據了,足以吊打全國所有車企。
就在紅星羚羊實現量產,並將整車推向全國進行銷售的時候,京城汽車廠會議室的燈亮了一夜。
最近一段時間,參加過汽車零部件供應鏈大會的企業寢食難安。
直到紅星廠公布產能的這一刻,他們算是徹底服氣了。
各大報紙上連篇累牘的報道,業內和業外人士的口口相傳,徹底把紅星羚羊叫火了,炒熱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銷售。
正因為有著京城汽車廠主打產品212的襯托,紅星廠的羚羊才會一躍而上。
其實李學武還算淡定的,你看老李,他都要拿著話筒上台喊友商是傻嗶了。
當初的你,看我不起,現在的我讓你哭唧唧——
苟自榮在彙報中就提到了,紅星羚羊在上市的前半年,京城汽車廠212就已經出現了訂購量下滑的情況。
計劃生產,你得有計劃才能生產啊!
如果各單位上報計劃的熱情消退,想要等一等紅星羚羊,你說訂購量有個不下滑嗎?
而當紅星羚羊的品質在一次次的發布會上被證明以後,市場對其的反饋愈加明顯。
相對應的,212的生產計劃就出現了明顯的退步現象,主要體現在單位采購。
在兵部采購計劃中,212依舊保持了穩定的趨勢,這與產品定位有關係。
紅星廠從未想過要把羚羊賣給兵部,甚至在設計的時候就沒考慮兵用。
所以,連與兵部溝通和送檢的動作都沒有,徹底放棄兵用市場的節奏。
那麼,兵部對紅星羚羊就真的熟視無睹了嗎?
並不是,兵部也很希望用更少的錢,辦更多的事。
紅星羚羊有幾個優勢是212無法比擬的,且每一拳都擊在了212的軟肋上。
價格、舒適、外觀、輕量化這些就不說了,關鍵是銷售模式。
212是計劃生產,紅星羚羊是現產現賣,還是在爆產能的基礎上。
兵部要采購200台交通用車,計劃提前半年彙報上去,層層審批到生產,再到交付,便已經是兩年後了。
如果兵部直接向紅星廠下訂單呢?
今天下訂單,明天就收貨。
甚至提前說的話,訂單到廠,錢到位,兵部就可以直接安排人來提車了。
你就說快不快?
拋開車身尺寸和質量不談,你就說快不快!
你說我們的汽車質量比不上212,因為我們造的是民用汽車啊!
紅星羚羊是最好的民用吉普汽車!
不接受反駁——
所以,很詭異的是,苟自榮同李學武彙報,銷售處接到了很多兵部訂單。
他是懵了的,還以為是李學武幫廠裡宣傳了。
李學武則以為廠銷售處長行市了,敢主動出擊撬212的市場了。
所以今天一對賬,兩人大眼對小眼,看了好一會,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誤傷,京城汽車廠彆哭!
苟自榮是銷售處的負責人,他能不知道銷售方案?
他敢保證,紅星廠絕對沒有往兵部送一台車,更沒有找過任何的關係。
但是,接到的四百多台訂單算怎麼回事?
我們沒挖牆角啊,牆角自己倒過來的!
你以為兵部就下了紅星羚羊的采購訂單嗎?
摩托車,從最小的彗星,到最大的泰山都有訂單,連紅牛係列載重三輪都有。
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就這麼鬼鬼祟祟的,訂單到了紅星廠的辦公桌上。
這些車輛在設計和生產的時候,可沒有考慮過要兵用。
所以車身裝飾結構塑料用的特彆多。
李學武聽著苟自榮的介紹,實在不敢想這些汽車在那些汽車兵的手裡會被玩成什麼樣。
太殘暴了——
吉普車、摩托車、特種車輛,開始在全國火熱銷售。
苟自榮彙報,這幾種產品在京城本地賣的很好,跟品牌服務示範店有直接的關係。
不知道哪個混蛋教給銷售人員的一句推薦口號:不是212買不起,而是紅星羚羊更有性價比。
——
“晚上有事嗎?”
從會議室出來,李懷德挑了挑眉毛,笑著對李學武問道:“搓幾把啊?”
“還玩?我都贏的不好意思了。”
李學武的耳朵不能要了,老李真是啥特麼話都省略著說。
但該說不說,人菜癮大這句話在老李的身上徹底體現了出來。
李學武贏他越多,他越興奮。
你玩王者農藥會喜歡虐小學生嗎?
“我是很想去撈一筆,但今天真是有事。”
他跟李懷德私下裡顯得沒大沒小的,兩人相處得很是鬆弛。
今天早晨車輛研究所送來一台彗星二代來給領導們看看,李學武還騎著摩托車帶老李兜了一圈。
你就想想吧,李學武大高個子,大長腿支棱八翹地騎著摩托車,後麵馱著一個緊緊摟著他腰的老李。
那畫麵,哎呀——
李學武發誓,以後再特麼也不騎摩托車了,他都臟了。
你說李學武怕死,他承認,但你要說他是紅星廠最怕死的,打死他也不承認。
因為老李比他還怕死呢!
這也就是李學武壞到家了,攛掇著要帶他感受一下新產品的質量。
要是彆人,李懷德堅決不會上對方的摩托車啊!
他講話兒啊,開汽車是鐵包人,騎摩托車是人包鐵啊。
兩個人騎著小摩托在辦公區轉了一圈,樓上圍觀的那些人都快笑瘋了。
他們是萬萬沒想到啊,領導也有這麼搞笑的一麵。
當然了,兩人的行為並沒有被職工們嗤笑和貶低。
恰恰相反,大家覺得這樣的領導才更鮮活,更是個活著的人。
而不是坐在台上,或者站在人群中間講話的機器。
老李為啥欣賞李學武?
因為除了李學武,紅星廠裡再沒有一個敢提出帶他騎摩托兜風的混蛋了。
他是沒把李學武當年輕人,李學武也沒拿他當領導,真有種輕鬆自在的感覺。
所以現在跳舞打牌,他最先想到的便是叫上李學武。
老李愛什麼?
三大愛好,喝酒、跳舞、打麻將。
原本每次喝酒他是必叫李學武的,沒有李學武他都不喝。
但後來那些人說了,有李學武在酒桌上,他們就不跟他玩了。
沒辦法,老李迫於無奈,不能玩賴,這才選擇雪藏心腹愛將的。
跳舞,李學武不是很喜歡,打麻將就很可以了。
因為跟老李打麻將,就等於去聯合銀行取錢啊。
能讓李學武放棄撿錢的事,並不是要帶著一家人回四合院,而是中午一大爺過來找,說是聾老太太快要不行了。
——
“李副主任,您這是要下班了啊?”
周苗苗拿著文件走了進來,見李學武正在換鞋,有些驚訝地問了一句。
“多稀罕啊——”
李學武係好了鞋帶,直起身子示意了窗外問道:“你沒聽見下班鈴聲啊?”
“聽見是聽見了,隻是……”
她將手裡的文件放在了辦公桌上,笑著解釋道:“我這不剛寫完嘛,請您批評指正。”
“下周再批評吧——”
李學武笑了笑,打量了她一眼,問道:“跟著我乾工作,很辛苦吧?”
“不辛苦,學到了很多呢。”
周苗苗一身俏麗的工裝,雙腿交錯著站在那,更顯身材挺立。
“我知道您是在培養我,我要咁雞您還來不及呢,哪裡能說辛苦。”
“如果是真心話,”李學武看著她笑了笑,說道:“我倒是很欣慰了。”
他整理了一下襯衫,撿起椅子上掛著的外套就要穿上。
周苗苗很自然地接了過去,手撐著幫他穿好了外衣。
“剛剛問您的,不是那個意思。”
她用手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微笑著解釋道:“聽說李主任晚上要開會,我以為您也要參加呢。”
瞧瞧,李學武就說她很有潛力吧!
會說話的人在機關裡永遠比不會說話的人掌握更多的資源。
“家裡有事,怎麼?”
李學武隨口解釋了一句,又看向了周苗苗問道:“李主任沒叫你開會?”
“我現在哪有資格啊——”
周苗苗翻了個白眼,倒不是對李學武,顯得有些幽怨。
“您忘了我在火車上跟您說過的話了?”她扯了扯嘴角,茶裡茶氣地說道:“李主任吃了晚飯是要跟舞蹈隊負責人談談心呢。”
“我現在多礙眼啊,還是努力工作吧。”
“我都忘了問你了,”李學武抬了抬眉毛,拿了桌上的手包問道:“現在誰是舞蹈隊的隊長啊?”
“您絕對想不到——”
周苗苗嘴角一撇,道:“韓露您認識吧?”
“嗯嗯,認識,認識。”
李學武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就是跟你很要好的,天天泡在一起的那個?”
“領導,您往我傷口上撒鹽是吧?”
周苗苗怎麼看不出來,他就是故意在逗自己呢。
說他不嫌棄自己吧,她都沒有那個自信。
上次在營城,純粹是雞緣巧合,李學武喝多了,讓她有了可乘之雞。
要論真格的,李學武真就不缺她這一個。
所以在李學武的麵前,她就算是再茶,也會表現出真誠的一麵。
這樣李學武才不會提防她,嫌棄她。
她倒是不求依靠李學武做靠山,隻要能跟著他學習一些本事,在他的那個計劃中發揮一些能力就行。
這麼真誠,這麼下血本了,相信李學武不會虧了她的。
所以工作上認真努力,交往上禮貌客氣,一點點八卦和小玩笑隻是潤滑劑。
——
“你回來了,學武——”
李學武剛進院,便見傻柱已經戴上了孝布,知道聾老太太這是沒了。
應了傻柱的招呼,他點點頭再往院裡走,便見一大爺也紮著孝布。
外院、前院和中院都沒有布置,隻在後院搭了簡單的靈棚。
這大雜院就是這樣,住著好多戶人家,有個啥事就轉不開身了。
幸好聾老太太為人不招人嫌棄和記恨,又是孤寡老人,還有街道的人在場,倒是沒有住戶說不讓停靈的。
初秋的天在太陽西斜之後還是有點涼了,李學武都穿上了薄外套。
後院老太太這屋門和窗子大敞四開著,堂屋正中擺放著靈位和棺槨。
不用想,聾老太太是沒什麼遺產的,關於後事她早就不用擔心了。
無論是易忠海,還是何雨柱,早就跟街道那邊做過公證了。
這院裡聾老太太算是歲數最大的一個了,這些年送走了不少老人了。
對於身後事,她早就心裡有數,怕出現不應該的,街道那邊有白紙黑字的遺囑。
李學武進院時便見一大媽、迪麗雅和何雨水跪在堂屋裡棺槨的兩邊。
屋裡還能傳來隱隱的哭聲,不知道是誰的。
房門外鋪了草席,又墊了一層門簾子,一大爺正跪在一角。
李學武走過去恭恭敬敬地跪下,給聾老太太磕了一個。
非親非故,卻是院裡老人。
隻要他承認自己是這個院裡的人,就得認院裡的這些鄰裡關係。
“您節哀——”
李學武起身後,伸手扶了給他磕頭還禮的一大爺,輕聲悼念了一句。
扶起一大爺,又扶了隨後給他磕頭還禮的傻柱。
“行啊,有戴孝的,有哭喪的,老太太這輩子算是全和了。”
“先前就有些不好了,你一大媽伺候了兩天兩宿。”
易忠海的聲音有些沙啞,中午聽著信先知會了李學武一聲,便往回趕。
倒不是說跟李學武有什麼乾係,隻因為他不住在這邊,每周又要回來。
告訴李學武一聲,他可以回來,家裡老的小的就甭回來了。
“今兒早晨瞅著還行,喝了小半碗雞蛋羹,說是想吃餃子了。”
易忠海短著聲音擦了擦眼淚,介紹道:“中午你一大媽給包的芹菜餡餃子,吃完了還坐起來說了一會兒子話。”
“等中午一過就不行了,我和柱子就趕緊的往回趕,下午兩點四十沒的。”
“行啊,全壽了,您節哀吧。”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後背,示意了屋裡對傻柱說道:“叫一大媽她們出來歇會兒吧,都是咱院裡的人,沒必要。”
這年月,老講兒多,又避諱著,半個紅事白事都得小心謹慎的。
孝子賢孫蹲靈棚,哭喪答禮這些事算風光。
可聾老太太生前沒在意這個,沒了也沒必要弄這些。
李學武開了口,主要是一大媽身體本就不好,迪麗雅又要帶孩子,這香燭紙灰的鬨騰著勢必要上火。
一大媽是傻柱和迪麗雅攙扶出來的,哭是真的哭了,畢竟伺候了好多年了。
雨水頭戴著白花一身孝的還跪在裡麵,算是送老太太最後一程。
看她哭的梨花帶雨的,李學武是沒印象老太太對她如何照顧。
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帶斜陽又帶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