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
“我沒死嗎?”
寒氣莫名其妙地消去了,水蝶蘭腦中疼痛依舊,但生機確實延續了下來。她努力地調整好焦距,當模糊的視線恢複正常時,她看到的,是在枝葉遮掩下,深邃無儘的夜空。
那彌蓋天地的手掌……不見了!
她轉動眼珠,一眼便掃到了正倚在岩壁上,麵目僵滯的百鬼道人。而在其身邊,哪還有兩個傀儡的蹤影?
李珣捂著小腹,臉色青白交錯,十分難看。他剛剛才現,幽一那一腳,可不隻是傷到他的身體而已。
“天冥化陰珠?怎麼會傷到天冥化陰珠?”
這顆為他收服兩散人、立下汗馬功勞的寶珠,早在六十餘年前,便被他以特殊的煉器之法收入體內。
一方麵是為了以幽玄影身之法,提取精純死氣,進行修補重煉,另一方麵,也是更重要的,便是將它作為召喚兩大傀儡的中樞,以儘量延長傀儡在此界的停留時間。
六十年來,成果斐然,非但天冥化陰珠被修補得七七八八,而且因與他的身體日夜接觸,氣機聯結越緊密,隱然間已有人器合一的趨勢。
如果真能達到這一水平,那麼他的修為無疑就會上升到一個新的層次,這樣,擺脫修為的限製,使傀儡“駐形長存,與天地並生”,也將成為可能。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幽一一記毫無保留的重腿,將這美好的前景打得粉碎!
作為召喚傀儡的中樞,傀儡與控製者之前的氣機反衝,不可能不影響天冥化陰珠,也正是因為寶珠的中樞作用,灌入李珣體內的大部分力量,都被這寶珠消受。
李珣能保住性命,與此也大有關係。
然而,血散人全力一擊,又是什麼成色?任天冥化陰珠是何等的神異,在這一擊之下,雖未當場完蛋,也到了碎裂的邊緣,情況比當年收服兩散人之後,還要糟糕十倍!
這種情形下,兩個傀儡哪還能駐形常在?早在寶珠行將崩潰之前,自地沒入虛空,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
等到李珣將這其中的枝節想明白,水蝶蘭也已經從死亡的威懾下回魂。兩人的目光對在一處,驚訝、仇恨、還有些許的尷尬,林林總總加在一起,那感覺相當的奇妙。
兩人都是一呆,最終還是李珣先反應過來。他看到水蝶蘭仍軟在地上,暫時不去管以後的事情,低吼一聲,強撐著站了起來,振作精神,向水蝶蘭那邊衝了過去。
雖然傷勢被幽一解決了大半,但元氣消耗過多而造成的眩暈仍困擾著他,全身乏力,跑起路來也搖搖擺擺,不過是十幾步的距離,竟然連打了兩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在地。
水蝶蘭看著他踉踉蹌蹌地接近,臉上亦是蒼白如雪。
十幾個尖銳的鐵片仍停留在她肚子裡,而且那侵入體內的血魘,並沒有因為幽一的離去而消失,仍是逐分逐毫地揮出噬人精血的可怖威力,將她體內攪得一團糟。這種情形下,讓她拿什麼去抵抗?
“再給我一點兒時間……十息,隻十息!”
水蝶蘭的祈禱中,李珣終於還是衝到近前,不用廢話,也沒力氣廢話了,他借著衝勢,又是一聲提氣的低吼,提掌擊下!
“啪”地一聲響,李珣一掌擊在水蝶蘭額頭上,但更早一步,他的小腹被一腳踹中,衝力與拒力合在一處,登時引舊傷,讓他嗆出滿口血沫,手上自然也就消了力。
然而那一腳的力道雖猛,卻是後繼無力,李珣身子一弓,又是踉蹌一下,反往前撲,重重地摔在了水蝶蘭身上。
這一壓卻又引了水蝶蘭的傷勢,十幾個鐵片在肚子裡翻攪,可說是最實際的肝腸寸斷!水蝶蘭何曾吃過這種苦頭?她慘叫一聲,隻疼得眼前黑,恨不能就此昏厥過去。
李珣了狠性,伸手便去扼她的脖子,水蝶蘭則在掙紮著猛搗李珣的下肋。可憐二人氣息不接,便如同下界尋常無賴一般,扭打在一起。
兩人肢體貼合,對彼此身上的感應便敏感許多。隻要有一方氣脈甫動,另一方必定加以破壞,如是再三,一時間僵持不下。
隻是肢體糾纏,在地上翻來覆去,不知滾了多少圈。已是氣喘籲籲,身體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眼見這種無賴式的打法要無休無止地持續下去,變故再生。
“轟!”
一聲巨響,自數十裡外轟傳而至,在漸漸大亮的天色中,便如白日驚雷一般,突如其來,撼人心魄。
兩人身體一震,同時停下,朝著音波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邊稍有些偏離妖雷古刹,但距離不遠。
不過,震波的源處正迅地移動,每一個位移,便有七八裡遠,數十處源頭不同的元氣震蕩彼此交錯,聲勢驚人。
兩人此時氣虛體弱,感應不如以前敏銳,但這元氣震蕩得實在,兩人也就是一怔的工夫,便先後明白過來。
“浩然正氣、七鬼攝海破!是惕無咎和元難!”
“他們打起來了!”
這一波震蕩來得好快,初感應時還在數十裡外,幾次位移,便距二人不足十裡。此時的震蕩餘波已如實質一般,自林中枝葉間刮過,有如鋼刀般鋒銳,觸膚生痛。
兩人同時想到,以現今的境況、以他們此時的狀態,莫說是元難、惕無咎,就算是一個剛入門修士,也能輕而易舉地將二人製伏。
他們可沒忘記,元難、惕無咎之後,還有冥王宗、天行健宗的修士啊!
幾乎在同一時間,兩人用儘最後一點兒力氣,想在對方走神的空檔,一擊功成。理所當然的,這樣的打算又落了空。
“暫且停手!”
“罷戰!”
大家都是聰明人,見事不為可為,又同時開口。這樣的默契可不一般,即使是在心中恨對方入骨,也不由相視一笑。
隻是各自眼中寒光凜冽,沒有半分的暖意。
沒有人再去節外生枝,都是極配合地鬆開彼此糾纏的肢體,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就是這麼一點兒緩和的時間,李珣感覺著體內氣機又有了複蘇的跡象,兩個傀儡雖然暫時無法召喚,但幽玄影身之功,卻是不打半點兒折扣,也就是息的工夫,李珣便有了一擊之力。
他目光掃過水蝶蘭,雙方修為上差距明顯,但水蝶蘭內傷嚴重,又有血魘箝製,恢複度應不會強過他。
可是百幻蝶妖是何等的名頭,這些橫行世間數萬年之久的妖魔,哪個沒有幾手保命絕技?若是翻臉,變數太多,當是智者所不為。
此時頭頂上元氣震蕩越地劇烈,天空中已能夠見到元難二人的身影。李珣與水蝶蘭目光相對,心中有著各自的計較。
最後還是李珣先開口“不可讓彆人做了漁翁!十二個時辰之內,不可動手,但也不可分開,如何?”
水蝶蘭麵色蒼白,冰藍的眼眸卻依然頗具神采,她單手扶地,低低一笑“好……”
話音未落,眼角處人影一閃,兩人同時扭頭,恰看到了一張頗為熟悉,但此時卻最不願意看到的臉!
二人同時叫了一聲苦,相隔數十丈,宋元敕那張端正的俊臉,先是驚訝、狂喜,最後,便在仇恨的支配下,扭曲了。
“走!”
沒有任何的遲疑,兩人毫不吝嗇剛剛恢複的一點兒力氣,彈起身來,向叢林深處狂奔。
宋元敕本來還有些猶豫,但見此狀,如何還不明白?他大喜之下,禦氣直追。
李珣與水蝶蘭的身形乍合又分,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逃逸。宋元敕搭眼一掃,便做出了決定,也不猶豫,身形一轉,便鎖定了李珣,度再增,轉眼間便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相距尚有七八丈遠,宋元敕已遙空力,真息有如狂飆巨浪,層迭相加,轟然壓下。
強壓未至,李珣便有些喘不過氣來,倉促間回頭一瞥,隻見真息狂潮所過之處,百木摧折,被正鋒掃過,便是草木化灰,狂暴中更有十二分的陰毒。
心中咒罵一聲,李珣還是不敢背身迎上這一擊,他身體懸空,在空中滴溜溜地打了一個轉兒,在狂潮到來之時,反向前迎了過去。
撲麵而來的狂風刮得臉麵生疼,李珣臉色微白,被勁風一激,他的傷勢也有了複的傾向。
但動作畢竟還是做出來了,幽明陰火一次漲縮,有效地推開了風中呼嘯的妖冥元力,在一連串細密的元氣碰撞中,他的身形斜斜地插向側方的密林中。
宋元敕對真息的操控能力還是值得稱道的,雖然李珣出乎意料地抹過了正麵的衝擊波,但仍沒有出他的應變範圍。
他沉喝一聲,刹那間氣血轉換,看似一往無前的狂飆巨浪,便像是撞上了一個巨礁群,猛然倒卷側翻,不帶一絲停滯地轉移了方向,再次直撲上前。
這一係列轉換有如行雲流水,順暢之至,即使李珣全無心情,麵對這一手,也要讚歎一聲。
不過,和宋元敕精純的控製力一樣,自己的謀算也是綽有餘裕。
呼嘯的狂風卷來之前,他身子一縮,沒入了大地。
“土遁?”
看著十餘株巨樹被妖冥元力憑空化灰,宋元敕卻是得意不起來。他目光森冷,身形猛然前移,憑著已經鎖定的氣機,追了上去。
天空中悶雷陣陣,元難與惕無咎的大戰正是方興未艾,相比之下,叢林中的這場追逐戰在氣勢上遠遠不及,但卻更加的緊張、刺激。
“百鬼,你跑不掉的!”
宋元敕仍然保持著冷靜,他一邊追蹤,一邊用儘一切辦法來攪亂對手的心智。
百鬼道人無疑是個狡猾的對手,但他現在受了傷,心情必然是處在一個相對紊亂的狀態。如果能讓他更加的恐懼或者浮躁,無疑會省去自己很多力氣。
一人在天上,一人在地下,轉眼間就穿越了十多裡的叢林。
似乎在配合他們的節奏,高空中氣爆聲越來越密集,連續的聲波迭加,震耳欲聾,下方的叢林也隨之簌簌作響。
宋元敕看得清楚,百鬼道人畢竟還是受了重傷,激烈的動作已經成了極重的負擔。
以遁法狂奔了十裡之後,他的氣機猛地一窒,宋元敕抓住這個上佳的機會,低嘯一聲,身形如鷹隼般掠下,一記重掌,拍在地麵上。
緊接著身形彈起、落下,將之前那個動作瞬間重複了七遍。
妖冥元力透土而入,刹那間摧毀了方圓數十丈內的一切生機。
如此的壓力下,百鬼終於藏身不住,在嘶叫聲中,彈射上來,在死亡的催逼下,悍不畏死地迎上。
宋元敕眼神一獰“去死!”
天空轟雷炸響,震得連地麵都搖晃了起來,百鬼似也被震了一下,身形一滯,竟然向側方逃竄,勇氣全消。
隻是在氣機牽引之下,宋元敕勢頭猛漲,七鬼攝海破威能全開,在萬鬼齊哭的嚎叫聲中,手掌一偏,虛空印去。
“噗”的一聲悶響,宋元敕以為是百鬼化灰的異響,但下一刻,後腦冰寒突入,刹那間破壞了他大腦內的一切神經聯接。
與之同時,前胸一記虛若無力的掌印拍在他胸口,滔滔陰火瞬間錯移百變,刹那間撕開了他的護體真息,將他五臟六腑燒成了焦炭。
至此,多災多難的十八冥將,再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