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
從禮儀的角度而言一宗之主請宗外人士登上雲輦無疑就是極親近、極看重的表現。
算起來明璣雖與秦婉如輩分相當但在人前也不敢怠慢依足了禮數。李珣隨著她進退趨奉臉上肌肉都了僵。直至進了雲輦內部才算鬆了口氣。
和明璣不同李珣畢竟來過方一進來目光便自地瞥向輦內臥榻之上。卻見紗簾之中羽侍身軀之上懸著一團深藍色的光球旋轉不停。
偶有幾道略淡些的同色光絲從光球中投射出來從羽待身上穿過。
明璣的目光也很快被這奇異的玩意兒吸引過去。
一旁秦婉如柔聲解釋道「那便是家母了。她老人家身受靈滅絲之苦需「定魂藍星」方能解救。本宗費儘周折才由千帆城的大匠師製成這一枚眼見就要得竟全功卻不想被妖鳳偷襲。幸虧厲宗主及仙子拔劍相助……」
對此中情由不太了解明璣也隻能嗟呀兩聲。
秦婉如微微一笑轉臉對李珣道「當年靈竹道友年歲尚幼修為平平才有被救一節而今不過七十載卻已經名震天下。今日更將當時情狀整個倒了回來倒讓本座有了白雲蒼狗之歎。」
她擺出前輩尊者的架式似乎真是在敘舊李珣不願被她牽著鼻子使喚隻是喏喏謙遜了幾聲便罷。
明璣卻窺準了她話中枝節一語卡在其中「秦宗主今日所遇局麵應也是一時大意所致。隻是妖鳳及其身後的散修盟會勢頭正勁又有令堂這一節卻不知秦宗主是否仍準備按原本計劃南返呢?」
秦婉如知道明璣是把話題引向諸宗合作的方向卻也不刻意糾正隻淡淡道「家母此時狀況不穩一時間倒急切不得。我意欲暫留水鏡洞天數日稍事觀察。此外妖鳳欺人太甚隻恨我修為粗淺一時尚抵禦不得所以……」
她忽地將話截住靜了一靜方冷笑道「我也修書一封請師尊出山為我主持公道。料那妖鳳也不敢再為所欲為!」
說話間她美目顧盼在二人麵上掃過。
李珣看得出來秦婉如還在拿架子顯然對諸宗會盟一事仍有所抵觸。隻是她拿誰出來不好偏指望陰散人。
要知道此時陰散人隻怕還在東南林海內照顧嬰寧那孩子呢哪裡趕得過來?
李珣強忍著笑把目光移到彆處。雲輦內雖算寬敞但男女有彆可以著眼的地方實在不多他眼睛轉了一圈兒隻能盯著內壁上懸著的掛飾耳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傳入兩位美人兒的「閒聊」聲。
正在無聊之際李珣心中忽地微微一動。這沒來由的感覺就像是向心湖中投下一顆小石子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卻又不知石子是從哪裡飛來怪異極了。
李珣終究不再是秦婉如口中「年歲尚幼」的小鬼幾十年來的風雨磨礪給了他極為豐富的經驗。
在這種情況下他很快便澄清心境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一點點地盤查附近可能對心境造成影響的因素。
稍等片刻在視界的極限處李珣終於現了變故所在。
那是床榻上的羽侍。
雖然姿勢和呼吸沒有任何變動可在定魂藍星與其氣機交換的過程中比之先前有了極輕微的改變藍色的光絲好像比之前少了一些率也有所變動。
而明璣與秦婉如仍在閒聊中交涉並沒有現這邊的變化。
李珣皺皺眉頭他對定魂藍星的運作不算了解自然也不知什麼才算正常男女之彆更使他不能死盯著床榻不放。是以雖是心中疑惑卻隻能按下不表。
恰在此時耳中傳入秦婉如的柔軟腔調裡麵涉及到他「說起來我與靈竹道友也算有些緣分。托大一些還算是長輩難得相見不好讓道友空手而回……」
李珣聽出她話中意思驚訝過後正準備開口推拒秦婉如已先一步道「明心劍宗禦劍之道天下獨步且用誌惟一最是精純。尋常那些法寶對道友而言不過是添亂可有可無我這裡卻有一件小玩意兒頗適合道友所用。」
說著秦婉如即從袖中取出件小東西遞上乍看像是顆黃銅鈴鐺隻有龍眼大小上雕簡略的紋飾。秦婉如將其置在掌心稍一滾動便出低低震響。
「此物名為「掃雪」可綴在劍柄之後用心精煉數日其聲息退可守心澄意進而乾擾敵心。沒什麼殺傷力隻可算是個小玩意兒聊做紀念卻是恰好。」
李珣與明璣對視一眼都有些迷惑。
若是太貴重的寶物他們自然是不會收的可這「掃雪鈴」論珍奇還稱不上僅是實用而已正是紀念用的好物事若再加以拒絕未免有些不儘人情。
稍一遲疑明璣略微點頭表示同意。李珣得了指示方躬了躬身從秦婉如手上接過。鈴鐺入手他心中立時一跳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隻是再行謝過。
秦婉如送出紀念之後也就順理成章地送客明璣也不再多言扯了下李珣起身告退。
李珣偷瞥了下二女的臉色觀其神情其結果似乎還在雙方可接受的範圍內。
由於要掩飾開小差的舉動在下了雲輦之後李珣也沒問明璣詳情。
倒是明璣歎了口氣。
「隻陰陽宗一支仍不足成事也怪不得秦宗主如此謹慎。撇去西聯諸宗與北盟有利益衝突的宗門實在少之又少會盟之事可以休矣。」
李珣小心翼翼地回應道「這畢竟不是行軍打仗北盟勢力雖強也談不上各個擊破百獸宗一事後各宗應該不會給古音以犯事的口實吧。
「這樣看來倒是玄海幽明城那邊群情複雜難保北盟沒有什麼動作……」
話未說完肩膀上早挨了一記。這一劍鞘挨得好沒來由李珣睜大眼睛委屈得很。
明璣用劍鞘壓著他的肩膀似笑非笑「我總算明白你近些年把功課都用在哪兒了!自家修為還沒上去哪來這麼多計較?就算你是古音肚裡的蛔蟲叫人家一個指頭彈飛照樣不頂用呢!」
李珣哭笑不得隻能搖頭道「蛔蟲就算了吧再說……不是已經有一位了嗎?」
他有意壓低了聲音話中若有所指所得便是另一記劍鞘。
在他誇張的呼痛聲中明璣的笑容忽地沉澱下去顯露出沉靜的一麵。
「此事不要再提我看秦宗主在此事上多有保留想必有所顧忌。說出來徒增麻煩。」
李珣喏喏應聲跟在明璣身後緩步前行。走了沒幾步忽聽得聲音入耳「我倒忘了借你的吞海靈犀還未還你。喏接著。」
從明璣手上接過掛飾李珣仍在裝糊塗「四師叔用這玩意兒乾什麼了?昨晚上……」
「昨晚上用它與「血魔」交了回手可惜藥不對症。」明璣倒很坦然三言兩語將昨夜的事情描述一遍。
「從前日徐亢等人的死法上來看血魔應該深浸魔道多年出手戾氣甚重其燃血元息必受邪祟怨氣滋養。
「這「吞海靈犀」固然比不上「玉辟邪」那般效用但也不至於毫無作用……故此我與釋無涯宗主都覺得昨夜出現的那血魔與前日的並非同一個!
「前日那個修為更加老辣暴戾之氣更重。而昨夜那個應該降一檔次修為卻比前一個來得精純嘖哪來這麼多魔頭!」
李珣聽得背後冷汗直冒在一側強笑道「那四師叔可知道當日在星河殺死允星的又是哪個?」
明璣眉頭皺得更緊半晌方道「不能輕下結論。不過經你這麼一提醒我倒想起件事來……」
「什麼事?」
明璣欲言又止末了隻是笑著搖頭道「算了你不用管這事隻要記得以後出門在外萬分小心便是了!」
聽她這麼說李珣自然沒法接著問下去隻能悶著頭思索自己究竟哪句話出了樓子。哪知再走了沒幾步明璣忽地轉過身來李珣一個失神差點兒迎頭撞上。
急切中胸口被一隻纖長的手掌輕輕按住李珣借著一點力停下身子滿臉茫然地看過去卻見明璣神采凜然分明心中有了決斷。
「幫我個忙……厲宗主前麵替我道歉我有急事要先行一步。」
「啊?四師叔去哪兒……喂!」
李珣真見識到她說做便做的性子還來不及問個明白便見她排空直上向著東方飛射出去有心想追上又哪來得及?
在原地怔了半晌李珣習慣性地想撓撓頭手剛抬起半截他才現自己手上還捏著「掃雪鈴」。心念微動他勾著手指晃了晃聽著清亮的鈴聲腦子裡卻想著之前秦婉如做的手腳。
在他剛從秦婉如手中接過這鈴鐺的時候他清楚地感覺到上麵過熱的溫度立時明白秦婉如必定是有什麼消息通過這手段傳達出來。
由此回想起妖鳳臨去時大有深意的感歎再聯係雲輦中微妙的變化李珣感覺到這其中應該有秘密等待他去挖掘。
有意思!
手指探入內壁敏感的指尖初一接觸便知道裡麵確有文章。李珣不動聲色目光四麵一掃重將鈴鐺收入袖中。甚至還有閒情就近找了個水鏡宗修士問路才施施然向目的地行去。
向厲鬥量等人解釋並向明惑報備之事可以不提等到諸事齊備之時天光又暗了下去。
此時與會宗門大多已經回返水鏡洞天周圍便顯得十分清淨。
由於正道九宗還要商議一些事項李珣一行人隻能繼續逗留下去。不過因為正道九宗弟子相處和睦水鏡先生乾脆在洞天內劃撥了幾處住所將諸宗弟子一古腦兒送了進去。
李珣不管其他人如何興奮他在有了新住所的第一時間便隨便找了個理由將自己埋在屋子裡繼續研究「掃雪鈴」中的秘密。
倉促中秦婉如不可能做到儘善儘美所以李珣也沒花多少時間便找到鈴中機關摳住鈴壁內的鐵珠輕輕扯動便有一塊隻有綠豆大小似是碎玉的殘片掉出來。
怪不得鈴聲有些雜音原來是這東西搞怪。
李珣笑著搖搖頭拈起碎玉稍一透入真息便知這是塊類似於記錄玉簡的玩意兒。秦婉如在其中留下一條信息「宗門不穩嬋玉為內鬼師尊分身乏術故借師弟之劍一用。」
接下來便是陰陽宗內部相互聯絡的方式秦婉如希望李珣在一月之內能以此將那個叫嬋玉的內鬼引出來一劍斬了。
「哼陰重華分身乏術難道我就清閒了?」
李珣對陰陽宗內鬼什麼的不感興趣倒是對信息中那句「分身乏術」
頗為在意。
看這意思大概是秦婉如認為陰散人應來水鏡宗保護姐妹徒兒沒時間去管宗門的閒事。
隻是這決斷的語氣味道怎麼這麼怪呢?
想了半天不得要領李珣隻能轉念去想那個「嬋玉」如果他記憶不錯的話此人應是陰陽宗元老一流在秦婉如搶奪宗主之位時似乎也是出過死力的……
不過想想星璣劍宗的畢宿之類李珣倒也能理解。
嬋玉、羽侍、秦婉如、古音、妖鳳甚至還加上陰散人這些名字在他腦海中來回流動漸漸地似乎有一條線索將其勾連在一處隻是恍惚間好像還缺了一節以至於越想越糊塗。
正想著外麵忽然又是一陣騷亂。李珣撇撇嘴口中嘟噥著「多事之秋」順手將玉片捏成粉碎再起身出門。
其實說是騷亂未免有些過頭了不過就是幾個修士在那裡嚷嚷「祭煉法寶」之類李珣聽了半晌才明白是某個千帆城的大匠師借了水鏡洞天內一口寒泉泉眼正在煉製某件法寶。
千帆城打造法寶的手段向為此界翹楚平日裡極少現於人前卻不知為何一反常態弄得如此高調。
不過李珣對此興趣缺缺搖搖頭正要回去歇息忽聽到後麵有人喚他「靈竹師弟。」
聲音比較陌生李珣愕然回頭入目的也是一張不怎麼熟悉的麵孔。
此時他的博聞強記才揮了效用隻一愕的工夫他便記起來人的身分「季涯師兄好久不見。」
來人正是不夜城的得意弟子三代席季涯。
李珣與他有過數麵之緣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不夜城舉宗內遷之時兩人雖交情泛泛卻還算談得來。
看季涯行色匆匆不像偶然遇上倒像是專門來尋人的。李珣的腦子瞬間就跳到「那位」身上旋又暗中笑搖頭否決。
片刻之間季涯來到近前與他把臂笑道「靈竹師弟真是讓我找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