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約阿希姆!
第100章眼光與魄力
‘陰’天,無風,悶熱。在梅斯通往凡爾登的一條寬敞道路上,徒步行軍的士兵們一個個摘去帽盔、敞開衣領,不少人還挽起了袖子和‘褲’‘腿’,這樣的軍容雖然有違齊整,但在經曆戰火淬煉之後,這些勇敢質樸、一心向前的德軍將士正由內而外地煥發出利劍般無言而又可畏的鋒芒。
滴滴的汽車喇叭聲中,由馬匹拖曳的炮車和輜重車輛緩慢有序地讓開道路,隻見一支由三輛小汽車和兩輛軍用卡車組成的小型車隊沿路駛來。小汽車兩側的踏板上皆有荷槍實彈的警衛士兵,卡車車廂裡也坐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這些人表情嚴肅、不苟言笑,讓人感覺到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感,而車隊居中那輛黑‘色’雙排座小汽車造型‘精’致、嶄新光亮,這可是梅賽德斯“黑駿馬”,戰前德國生產的最新款高級轎車,產量隻有兩位數,價格讓人咋舌,完全是特權階層的專屬用車。
在這輛“黑駿馬”的後排座位上,坐著一位中年上校和一位非常年輕的少校。照軍銜來看,少校理應對上校恭敬有加,但兩人的神情姿態卻截然相反。當然了,車行途中,這一切並不足以入外人眼。
“殿下即將返回基爾,是因為海軍艦隊很快又要有新的行動了?”
威廉皇儲的頭號軍事助手,第5軍團司令部首席參謀官馮卡森上校,以一種恭謙但不諂媚的口‘吻’向身旁的帝國皇子探問。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夏樹與卡森上校的‘私’‘交’已經頗為融洽了,因而不吝相告“之前的兩場海戰,我們雖然給予英國本土艦隊非常沉重的打擊,但是英國海軍實力雄厚,很快就能集結起新的戰鬥力量,在徹底將其擊敗或者‘逼’迫英國退出戰爭之前,我們必須時時警惕……我離開基爾已經有一個星期了,而艦隊司令部批了我十天假回柏林述職以及參加慶祝活動,以時易時,也該是回歸本職的時候了。凡爾登之戰塵埃落定,我便會動身起程。”
卡森立即表示理解“預祝殿下再立不世功勳,德國海軍登上世界第一的寶座。”
夏樹點點頭“一切皆為國家,個人榮耀隻是次要的。”
“此次我們軍團能夠順利突破馬斯河防線,快速推進到凡爾登,殿下支援的海軍戰車功不可沒。我個人感到非常好奇的是,這種在陸上作戰所向披靡的裝備,居然是海軍為了登陸作戰研製訂造的。登陸作戰……難道說我們有在英國發動登陸的計劃?”
說到最後一句,卡森上校的聲音已經壓低到了連夏樹都快聽不清楚的程度。
對於這個沒什麼好解釋的問題,夏樹乾脆裝作沒有聽到。
卡森知道這個話題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權職範圍,毫不客氣地說,那已不是一名軍團參謀長所應知道的內容了。
在單調的汽車喇叭聲中,車隊繼續以不超過25公裡的時速前行。一個半小時之後,夏樹在路旁看到了一輛“胡伯特13”,便讓司機在邊上停車,自己開‘門’走上前去,隻見三名身穿特殊製服的青年圍在戰車後部的發動機,一個個滿臉油汙、汗濕衣衫。
“小夥子們,出什麼問題了?”夏樹問道。
儘管夏樹穿著陸軍少校的軍裝,但這些隸屬於德國海軍兩棲試驗大隊的士兵一眼就認出了他,立即誠惶誠恐地向他敬禮。緊接著,那名擔任車長的一等兵報告說,自己的戰車奉命前往凡爾登,中途已經因為發動機過熱而出現了兩次故障,現在輸油管似乎有出了點棘手的小‘毛’病,他們正在努力搶修。
夏樹湊上去看了兩眼,他是專業的船舶工程師,可以在現有技術條件下設計出第一流的戰艦,但對於汽車和飛機,他了解掌握的東西跟生活在21世紀的普通理科男無異,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去重新掌握另一‘門’不同領域的機械工程學科。所以他幫不上忙,也沒有什麼建議可以。事實上,為了達到儘可能理想的保密效果,“胡伯特13”直到1913年秋才製造出了第一批樣車,之後一直處於反複的測試調整過程,1914年6月開始批量生產,有限的周期使得它們還有不少技術缺陷和隱患沒來得及修正,這些都有待於在使用過程中發現、反饋和不斷改進,也許因為設計本身存在的問題,它們永遠無法成為一款成功的戰車,但從曆史規律來看,履帶戰車是陸戰和兩棲作戰的主流驅使,哪一方能夠先邁出這一步,就將在這場極具戰略價值的技術競爭中搶得重要先機。
臨彆前,夏樹向這三位戰車乘員贈語“儘你們的努力將它修好,前方的戰鬥急需你們的加入,我們凡爾登見!”
車隊繼續前行,路旁仍有德軍的行軍部隊,山丘上可見小規模的警戒部隊,但周圍傳來的陣陣槍炮聲開始讓人不由自主地警惕起來,因為這些聲音並不都是從很遠處傳來的,有的聽起來大概是從幾公裡之外傳來的,似乎法軍炮彈隨時可能落在道路上。不久,這種擔心變成了現實,在距離凡爾登僅有十數公裡的地方,炮火阻斷了‘交’通,車隊停在路旁,所有人下車隱蔽。
卡森上校立即讓手下人去找這裡的指揮官來,過了一會兒,一名矮個子的中校軍官小跑前來。
“22普魯士步兵師第5步兵營長奧特齊格向您致敬!”這名目光炯炯的青年軍官舉手敬禮,中氣十足地報上自己的名號。
卡森還軍禮道“我是軍團司令部的馮卡森,奉命前往凡爾登。這裡現在是什麼情況?”
中校簡練地回答說“我們受到了法隊從西北方向發起的進攻,敵人至少有一團兵力,而且有幾十‘門’大炮,我在15分鐘前向師部報告了這裡的狀況,得到的命令是就地防禦,防止法軍切斷這裡的‘交’通線。我們已經擊退了敵人的一次進攻,目前戰線穩固。”
卡森生硬地質問“可敵人事實上已經切斷了這裡的‘交’通。”
說話間,法軍炮彈不時落在前方。這些儘管隻是威力普通的野戰炮,但這一段路顯然是無法安全通行了。
中校連忙解釋“我們師的增援部隊已在趕來途中,等他們一到,我們應該會及時發起反擊,將那支法隊逐走,保證這裡的‘交’通安全。”
卡森心有不悅,但他自己畢竟是個凡人,沒有那撒豆成兵的本事。這裡隻有區區一個德軍步兵營,就算士兵們再不怕死,也不可能獨力將對手擊退。所以,卡森沒有再揪著眼前這位中校發火,他將目光轉向此行的真正主角——聽了中校報告的情況之後,夏樹就已經拿著望遠鏡去了路旁的一處山丘,從那裡朝西北方觀望。
卡森找隨行軍官要了一副望遠鏡,然後快步來到夏樹身旁。前方有一片相對開闊的田野,散布其間的陣亡者估計有一百來個,皆是穿藍上衣、紅‘褲’子的法軍士兵。德軍的戰線沿道路布設,步兵們來不及挖掘戰壕、堆築‘胸’牆,隻是草草挖設了最低級的單兵掩體,即掘土堆砌出一個二三十公分高的小土垛,人就匍匐在土垛後麵‘射’擊。
在田野對麵,離道路約有五六公裡,是延綿起伏的丘陵地帶,大炮‘射’擊發出的轟響就是從那裡傳出。仔細觀察,可見一團團灰白‘色’的發‘射’‘藥’硝煙在緩慢升起、飄散,那下麵就是法軍炮兵陣地,無遮無掩,不躲不藏。這就是1914年,沒有飛機的空襲轟炸的戰場上,大炮為王,機槍稱雄。
看到法軍步兵正在德軍槍彈‘射’程之外集結整隊,準備發起新一輪的衝鋒,夏樹對卡森說“法國人已經盯上了我們在凡爾登的部隊,想要打一場殲滅戰,從而鼓舞他們岌岌可危的士氣。現在,我們是在跟時間賽跑——必須搶在法軍完成進攻部署之前拿下凡爾登!”
通過對前方敵情的觀察,卡森對夏樹關於法軍意圖的判斷表示認同,但後麵一半,他並不像夏樹那樣決絕。
“在後期投入重型攻城炮的情況下,我軍攻克列日要塞‘花’費了10天時間,假設海軍戰車的作用能夠比擬重型攻城炮,我們全力以赴,至少需要4到5天,而一旦我們把主要兵力都投入了凡爾登,敵人正好可以截斷我們的後路。若我們‘抽’出相當一部分兵力保護‘交’通線,那進攻要塞的力量又會相對不足。”
卡森上校會有這樣的顧慮,夏樹並不感到意外。審時度勢的眼光和果敢決斷的魄力是一名優秀指揮官必備的素質,這是他一貫的看法,也是他選擇萊因哈特舍爾而舍棄馮英格諾爾的關鍵原因。縱觀近代戰爭史,德國陸軍湧現出了一批十分優秀的指揮官,而在一戰時期,魯登道夫、馬肯森、戈爾茨等人也都是非常優秀的指揮官,但可惜的是,在戰爭爆發之初,能夠決定西線作戰成敗的那群人卻不在此列——無論是總參謀長赫爾穆特馮‘毛’奇還是七個主力軍團的司令官,要麼優柔寡斷,要麼魯莽衝動,導致德軍失去了寶貴的取勝之機,後來無論替代者們如何努力,甚至祭出了將列寧送回俄國這樣的“大招”,從而將部署在東線的兵力調往西線全力發動猛攻,最終也還是無濟於事。
“戰爭本身就是一場極大的冒險。”夏樹對卡森說,“法國人想把我們困死在凡爾登,或讓我們知難而退,主動放棄這個至關重要的戰略目標,而我們偏偏不讓他們如願。隻要抓緊一切時間,我們完全有機會贏得勝利,一場堪比日德蘭海戰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