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屋內,一張薄紗屏風擋住床榻,一位中年婦人端坐在屏風外的一張太師椅上,隻見她身穿金線縫製的素淨絲綢長袍,發髻中插著一支花翎發簪,神情關切的看向屏風背後,聲音溫柔“靜妃妹妹不用擔心,來日方長,一定還會再懷上的。”
屏風後麵,靜妃聲音孱弱道“謝雲妃姐姐關心了。”
二樓的角落,還有一隻黑貓正和一隻白貓廝打,打得一地浮毛,卻根本沒人去理會,似在故意放縱它們打架。
黑貓身形小,挨打的時候腦袋上被踹了十來腳,魂兒都快被踹出來了。
隻是當陳跡踏上樓梯時,黑貓突然擺脫白貓,直勾勾盯著陳跡的袖口,嗅動著鼻子。它想靠近陳跡,卻不防白貓又撲上來將它重新扭打至角落去了。
春華已帶著陳跡來到二樓,對屏風方向說道“夫人,醫館的人來了,讓他給您診病吧。”
這時,一名悍婦看向春華,怒問“姚太醫呢?怎麼來了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春華嚇得連忙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道“姚太醫非說今晚大凶,不宜出門,我把王爺都搬出來了也請不動他。”
那名悍婦麵色沉了下來“王府的太醫,王府卻請不來?這位姚太醫好大的架子!”
雲妃皺眉道“姚太醫喜好算吉凶我是知道的,但今晚也不來,有點說不過去了。等王爺從江南回來,我定會把此事如實稟報給他,若王府都使喚不動太醫館,這太醫館不要也罷。”
悍婦問道“那今晚呢,今晚就這麼算了?我家夫人的病怎麼辦!”
雲妃麵露為難“王爺如今不在,姚太醫是從七品的官員,終究要等王爺回來做主啊。”
悍婦沉聲道“不會是雲妃您示意姚太醫彆來的吧?”
屏風後的靜妃趕忙道“春容,不得對雲妃姐姐無禮!”
雲妃笑了笑“無妨的,春容也是關心妹妹你呢。不然這樣吧,太醫館的人既然已經來了,就讓他先給靜妃妹妹看看。”
靜妃輕聲道“也好。”
悍婦春容看向陳跡冷聲道“還愣著做什麼?快來給靜妃診病。”
陳跡低頭不語。
他壓根不會給人診病啊……
而且,此時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診病,診對了、診錯了,都會出事。
春容嬤嬤見他不說話,頓時怒不可遏“診病啊!”
陳跡思索很久,終是苦著臉拱手道“夫人抱歉,我學醫不過兩年時間,一是跟隨師父時間短,二是學藝未精,實在不知道怎麼看靜妃是否中毒。此事,恐怕還得我師父來,我現在便回去試著說服他,看看是否能將他請來。”
春容嬤嬤斥罵道“連脈都不診就說不知道,拉出去杖斃!姚太醫是從七品官員動不得,一個小小學徒杖斃了應該沒事吧,正好也教太醫館看看瀆職是什麼下場!”
說話間,樓下衝上四名健碩的婦人,她們踩踏木地板時咚咚作響,拖拽著陳跡便要拉出去打殺掉。
他頭發淩亂,木頭發簪也掉在地上,衣服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
雲妃端起茶盞輕啜一口並不理會,在這個時代的貴人眼裡,一個學徒死了也就死了,不值得多費口舌。
“慢著,讓我把話說完,”陳跡掙紮著開口說道“我雖不精通醫術,但如果靜妃夫人真是被人下毒,我願意找出真凶!”
二樓忽然安靜了,隻餘下陳跡沉重的呼吸聲。
雲妃放下茶盞側目過來,好奇的打量著陳跡“哦?你還有這本事?”
她重新審視著狼狽的少年,隻感覺對方一點都不像是學徒了,眼神正越來越鎮定。
陳跡語速極快問道“敢問靜妃夫人懷胎幾月?”
靜妃在屏風後輕聲道“五月。”
陳跡道“五月胎兒已成,若有人用烈性毒藥在幾個時辰之內便害了胎兒,大人也會沒命!這世上沒有隻害胎兒、不害孕婦的毒藥!”
打胎藥的原理是使體內孕酮下降、子宮收縮後,迫使妊娠組織排除體外,這種藥物想要一天之內起效,必須是對三個月內的胎兒用。
剩下能讓五月胎兒流產的原因有幾種,第一種是孕婦生殖器官疾病,例如子宮畸形;第二種是孕婦全身疾病,例如流感、肺炎、臟器衰竭;第三種是受外力擊打;第四種孕婦情緒劇烈波動,例如悲傷或驚嚇。
陳跡問道“靜妃夫人,您這幾個月是否身體不適?”
春容嬤嬤回應“我家夫人早先身體健康得很,到了近幾個月才有些食欲不振,先前請姚太醫診病,他說隻是正常的妊娠反應罷了。”
陳跡並未將姚老頭說的當做參考依據,他看過醫術總綱,即便對方是德高望重的太醫,也無法超脫時代的桎梏。
他繼續問道“靜妃夫人近期可曾受過外力擊打,亦或是情緒大起大落?”
春容嬤嬤冷笑道“你在這裡說些什麼東西,我家夫人金枝玉葉怎會有你說的這些情況?若是你隻打算拖延時間,稍等會可不是杖斃這麼簡單了。”
陳跡突然說道“既然以上都不是,那就是中毒了!但絕不是今晚投的毒,而是長期投毒所致!”
“嗯?”
“你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