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醫館裡,因金豬到來發生的鬨劇,讓所有人沉默寡言。
學徒寢房裡,一人一貓。
烏雲低聲說著自己的發現:“我們跟著他一路往南邊走,這個人好警覺稍有不對勁,就會立馬停下來觀察四周,然後故布疑陣引跟蹤的人上鉤。
“來來回回折騰了四次,他才終於放下心,在南邊陀羅寺附近樹林裡趕出一架馬車,等候在寺廟門口。
沒過一會兒,我看見劉明顯從寺廟裡出來上了馬車”
陳跡驚詫:“他竟然是劉明顯的車夫?當初從醫館接走師父去給劉老太爺問診的,也是他
他思索片刻後說道:“我猜劉明顯也不知道,自己身邊竟然還藏著一個景朝軍情司的人,不然的話,軍情司哪還需要我與雲妃對接?
這位車夫司曹潛伏的位置太好了,對方不僅可以隨時掌握劉明顯的行蹤,還可以竊聽劉明顯與人交談。
劉家車夫都住在一起,如果其他車夫沒有戒心,這位車夫司曹甚至可以打探到劉家其他人去了哪、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
可是,如此聰敏且謹慎的司曹今天早上為何會冒著暴露的風險來太平醫館…….是來殺自己的嗎?
陳跡回憶著兩位司曹的對話,元掌櫃說:“你來做什麼?”
車夫司曹回應:“你又是來做什麼的?
緊接著,元掌櫃說道:“如今洛城歸我管,你需擺正自己的位置。
陳跡喃喃自語:“伱需擺正自己的位置’,什麼語境下會說這種話呢?
烏雲抬起一隻爪子舉手:“這個我知道,我前天收編一隻領頭的狸花貓後,它依然不服從管教,我就又將它揍了一頓,然後說擺正你自己的位置’!”
陳跡驚愕,腦海中一縷星火閃耀“原來是這樣,洛城軍情司的大權易主了,曾經是那位車夫司曹在管轄洛城但現在輪到新來的元掌櫃管轄,車夫司曹則受到了排擠。”
軍情司權力更迭,自己舅舅下野之後大權旁落。
而那位車夫司曹,曾多次提及自己舅舅拜托他照顧,想必與舅舅走得很近,自然也成了被排擠的對象
陳跡疑惑:“可他今天早上來太平醫館做什麼,來殺我嗎?
烏雲神情一肅:“他想殺你?!
“未必,”
陳跡搖搖頭。
先前吳宏彪說是這位車夫司曹要殺了他們交投名狀,可陳跡一直有個疑惑:
那位車夫司曹看起來極其凶狠
可是……
當景朝軍情司懷疑自己出賣周成義變節時,不論下屬怎樣控訴,車夫司曹都沒有對自己痛下殺手,
對方確實也曾將自己倒吊起來審訊,可審訊之後,自己連一塊皮都沒有破。
陳跡不管彆人怎麼說,隻看彆人怎麼做,單以這兩條疑點來看,那位車夫司曹其實並未對自己動過殺意,
就算車夫司曹改變了心意,想要殺了自己去交投名狀,可時機也不對
昨夜自己與劉明顯同在東市,車夫司曹一定也在,並且注意到了自己
對方要想殺自己,昨夜機會多得是,何必等這一大清早才來醫館?
所以,對方不是來殺自己的。
這下陳跡更加疑惑了:“那他早上來太平醫館做什麼?是什麼原因導致一個生性謹慎的人,必須趁著雇主去燒香拜佛的時候,悄悄來到醫館?是有什麼變數嗎。”
等等,是因為元掌櫃來了
車夫司曹不是來殺自己的,對方是來保護自己的!
陳跡被自己的推斷給整笑了:“他保護我乾嘛啊.….….但是,吳宏彪要麼弄錯了事情,要麼就是在說謊,這個我必須得搞清楚。
烏雲,吳宏彪昨天有出去過嗎?
鳥雲回答:“沒有,你昨天沒給他送飯,我就回醫館找烏鴉叔要了兩塊雜糧餅子給他叼過去了,放心,我是趁他睡著放門口的,他沒發現我。
喝酒誤事啊
此時,窗外傳來梁貓兒的聲音哥,剛剛你為何不出手?
梁狗兒撇撇嘴,一邊撥拉著竹掃把,一邊低著頭說道:“我說過自己有三不幫,你忘了?閹黨不幫,和閹黨作對的也不幫。”
“可我們是朋友啊,”
梁貓兒急得麵紅耳赤:“我們早上才一起去鼓樓看日出。”
梁狗兒嗤笑一聲:“跟我一起去看過落日的人多得很,個個我都要幫嗎?喝酒時候說的話彆當真,這是酒場規矩!
梁貓兒氣得奪過他的掃把:“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以前不這樣的!
梁狗兒嘟囔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屋內,烏雲看向陳跡:“剛剛發生了什麼?
陳跡沉默片刻問道:“烏雲,如果你的朋友有很多事情瞞著你,你會生氣嗎?
鳥雲想了半天:“不知道,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個,我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但應該會生氣吧。
陳跡內心一陣歎息,剛剛白鯉郡主負氣而走,或許氣的是:明明大家都一起挨過訓、喝過酒、看過日出她在心裡已經把大家當做朋友了。
可為什麼還有人見朋友有難不願出手為什麼還有人藏著那麼多秘密,
但陳跡沒有選擇,有些秘密他隻能爛在心裡。
烏雲拍了拍陳跡的手背:“我走剛剛還有一場架沒打完呢,手下啦,都在等我。
陳跡:“行,血彆濺身上……”
待到烏雲離開,陳跡緩緩閉上眼睛思考著剛剛的線索。
如果車夫司曹真的沒想過殺自己,那麼吳宏彪到底有沒有說謊?車夫司曹在這件事情裡又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隻能等晚上再試探了
陳跡收攏起十六蓋爐火,任由自己穿過黑色雲海,落在青山之上,
曾經,陳跡無比厭惡這個夢境夜複一夜的喊殺聲仿佛夢魘,醒不來睡不穩。
可如今他喜歡這裡,不僅僅是這裡有精妙的廝殺技巧,還因為他在這裡便不用思考複雜的人際關係。
沒有軍情司、沒有密諜司,沒有父母,也沒有舅舅。
陳跡在這裡隻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廝殺,學會一個又一個技巧,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想。
他轉身看見,軒轅身披黑色王袍,正拄著王旗坐在懸崖邊緣眺望遠方,
懸崖之外戰場凝固,天上雲卷雲舒,連陳跡的心情也跟著安寧下來。
他無聲與軒轅並排而坐:“這些年來,你都獨自一人看著這一切嗎?
軒轅沒有理他。
陳跡又問:“你為什麼會在我的夢境裡?”
軒轅警了他一眼:“我在你的夢境裡…你也配?這是我的世界。”
陳跡:“……
所以這裡並不是夢境,而是真實存在的地方嗎?
陳跡忽然問道:“你聽說過四十九重天嗎?’
軒轅疑惑:“那是什麼地方?從未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