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內獄密室之中,金豬捏碎了手裡的酒杯,任由青花釉刺進掌心,滴出血來。
他緩緩鬆開手掌,任由瓷片混著鮮血落在桌子上“小陳大夫,我密諜司從來都不是一個和善之地。外人說我等囂張跋扈、陰狠毒辣時,我從不辯解,因為我們就是這樣的。不管是我,還是雲羊與皎兔,我們得先踩著同僚的屍骨爬上來,然後才能踩著彆人的屍骨報仇“
金豬用八仙桌上的白布擦了擦手上的鮮血,慢條斯理的說道“所以,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都得等你爬到我這個位置再說。放心,我不會陰你晉升的,隻要你能助我滅劉家滿門,我們的承諾就永遠有效。”
陳跡認真說道“金豬大人,我能理解你。”
金豬平靜道“你理解不了的。”
然而陳跡真的理解。
陳跡躲去劉家屯時便知道自己躲不了多久,該來的總會到來。
金豬&nbp;!
隻見金豬在人潮中,笑眯眯的對他招招手,示意跟上,而後,不由分說的轉身彙入人群。
他知道為父母報仇是種怎麼樣的感覺,你首先得把自己變成瘋子,然後沉淪在偏執的世界裡無窮無儘,不得解脫。
陳跡思索片刻說道“金豬大人,我可以助你報仇。”
下一秒,金豬變臉,和善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他站上椅子,為陳跡解開鐵鏈,又扶著陳跡坐下來,遞上筷子與酒杯“隻要你願意助我,那便是我的親兄弟。”
密諜司之內人人如瘋子一般,變臉極快,隻要又共同的利益,曾經有怎樣的過節都可以暫時放下。
陳跡沉默坐於桌前。
金豬見他不動筷子,便主動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到他的碗中“我知道你也是記仇之人,沒關係,隻要殺劉家滿門,隨便你怎麼尋我報仇,你想給世子,郡主洗刷嫌疑對不對,大家正好各取所需,我隻要劉家死,其他人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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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跡依舊不答。
金豬笑道“你已經將世子,郡主當做朋友了對不對。”
陳跡搖頭“沒有,相互利用罷了。”
金豬哈哈一笑“不用否定,我心裡跟明鏡兒一樣。”
陳跡遲疑片刻,轉頭對白鯉說道“郡主,你們先回去,我剛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些事要辦。”
說罷,他跳下板車,追上金豬的身影。
劉曲星坐在班車上,衝陳跡背影高喊“喂,你這彆是不想請客的借口吧?咱們等會兒還要去迎仙樓呢,早點回來啊。”
陳跡拿起酒杯,將杯中黃酒一飲而儘,“那我也不需多言了,我來幫世子,郡主洗脫嫌疑,也祝大人大仇得報。”
金豬笑開了花“好好好,這才對嘛。彼此坦誠相見,何必遮遮掩掩。”
可陳跡沒有回答。
他麵色平靜,看著前方金豬的背影,在人群中若隱若現。
金豬腳步一直未停,他引著陳跡拐過不知道多少個街口,直到行人漸漸稀少,才在一條死胡同駐足轉身。
陳跡放下酒杯,看向金豬,忽然問道“金豬大人,內相大人是在你姐姐去世之後多久出現的?”
金豬夾了一口菜吃“你其實是想問,內相是不是從一開始便知道劉家巧取豪奪的意圖,卻不管不問,坐視我全家慘死,然後在我最恨的時候,將我收入麾下?”
陳跡不答。
金豬哂笑“內相大人正是這種陰狠毒辣之人啊,不然大家為何都稱他為毒相?內相大人行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曾與我言,世上唯有兩種東西最鋒利名與利。他又曾與我言,世上唯有兩種情緒最好利用其一便是恨。”
“其二呢?”
“愛!”
陳跡一怔。
金豬給陳跡斟上一杯酒,又給自己新酒杯裡斟滿一杯,隔桌舉起“內相大人手段毒辣,他將我調來洛城,直到我必然與劉家不死不休,這是陰謀嗎?不是,這是陽謀。愛與恨做餌,你即便知道他在利用你,你也沒有辦法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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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道“密諜司養密諜如同養蠱,人人帶仇宛如人人帶毒,同僚之間相互傾軋,剛加入的小密諜還好,海東青以上密諜彼此毫無信任可言,這般疲憊的生活,你意味我不想逃離嗎?可大仇未報之前,我又怎麼肯走?”
陳跡意外,“金豬大人不在意?”
陳跡停下腳步“大人,引我來這死胡同做什麼?”
金豬笑眯眯的看著他沒有說話,下一刻,一駕馬車忽然停在陳跡身後的胡同口,將口子堵得嚴嚴實實。
風聲呼嘯而來,還未等陳跡反應過來,便有人一手刀擊打在他的脖頸上,將他打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