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疾馳的快馬仿佛一柄快刀,斬斷了彼此之間的那根線。
半個時辰後,陳跡拎著兩隻燒雞站在太平醫館門口,任由趕早集的人流從身前身後經過。
他深深呼吸了幾口空氣,用手搓了搓臉上略顯疲憊的神情。
待到自己麵色柔和,這才笑著抬腳跨入門檻“師父,我回來啦。”
紅木櫃台旁。
姚老頭正隔著櫃台與人下棋,他聽見陳跡聲音,抬眼看來“你還知道回來呢?想回就回,想走就走,你把我太平醫館改名叫太平客棧得了。”
這時,與姚老頭對弈之人轉過身來“小陳大夫回來了,我還擔心等不到你呢!”
陳跡一怔。
來者赫然是這洛城知府,張拙!
隻見張拙今日罕見的穿了一身便服儒衫,帶著一頂時興的纓子瓦楞烏紗帽,踩著嶄新的皂靴。
對方看起來不像是一位官員,反倒更像是要去赴宴的風流人物。
陳跡將手裡燒雞遞給佘登科,疑惑問道“張大人怎麼來了?”
張拙親切的拍了拍他肩膀“你製那名為‘水泥’之物,解了我燃眉之急,自當上門感謝一番。”
陳跡笑著說道“張大人不必謝我,我也是為了生意。”
張拙麵色一肅“怎麼能不謝呢,你可知道咱們豫州每年冬天要凍死多少人?”
“多少?”
張拙說道“嘉寧十九年,豫州三十一家義莊,合計收斂凍死屍體三萬三千四百二十一具,嘉寧二十年,合計收斂……”
陳跡聽著這位張大人曆數每年凍死人數,越聽越心驚,僅豫州一州之地,每年都要凍死這麼多人?
卻聽張拙說道“今年若能在第二場雪落下之前,再蓋出一批房子來,想必洛城能少死很多人。我作為洛城父母官,理當來當麵道謝。”
陳跡笑著說道“能為洛城百姓做點事情,與有榮焉。”
原本他以為彼此寒暄客套一番,張拙便會告辭離去,卻不防張拙並沒有走,反而拉著他的胳膊拽到棋盤前“來來來,聽王爺說你棋藝一絕,你我手談幾局。”
陳跡下意識看了看姚老頭,他總覺得有些奇怪,這位張大人突然跑到醫館來,說是感謝,卻不拎禮物登門。
倉促感謝之後也不走,反而要下棋。
再拖一會兒,可就到午飯時間了,說不得還要留下吃頓午飯。
這是什麼古怪跳脫的性格?
姚老頭見他看來,嗤笑一聲“張大人喊你下棋你就下唄,看我乾嘛。好事,彆人想跟知府大人下棋,還沒這個機會呢。下得張大人開心了,說不定把你招府裡天天下棋。”
這話把陳跡說糊塗了。
聽師父這意思,難道張拙此行前來,是要邀自己去做府衙的幕僚?
陳跡站在櫃台裡,手裡一邊拾著棋子,一邊盤算著如何婉拒。
然而張拙並未出言招攬,反而慢悠悠說道“少年郎心高氣傲是好事,彆人覺得你離經叛道,我卻覺得你有骨氣。隻是,一個人若沒了家,也就沒了根底,如無根浮萍隻能漂泊……還是要有家啊。”
陳跡皺眉“張大人是來給陳大人做說客的嗎?”
張拙樂了“當然不是,要我說你不回陳家是對的。陳氏一家子清流腐儒,人人都說他們是君子,偏我覺得他們榆木腦袋不懂變通。就說修河堤一事,陳大人非要事事過問,搞得上上下下全都沒有油水可撈,最後工期一拖再拖,沒人願意乾活啊!”
張拙繼續說道“再說你陳家之事,沒有上麵人授意,一個小廝敢每月貪墨二兩銀子?打死他也不敢啊。你可千萬彆回去,回去了一樣受氣。再說了,你現在每年能從王府分潤兩千五百兩銀子,在外麵分家過日子,不比在陳府舒坦?你要回去,你就是冤大頭!”
陳跡徹底被張拙給繞懵了。
這位張大人到底乾嘛來了?
陳跡疑惑“那您今天來醫館是?”
張拙哈哈一笑,答非所問“下棋下棋。”
隻見張拙越過‘猜先’,當先落下一子。
陳跡怔住“您怎麼直接落子了,不用猜先嗎?”
張拙樂嗬嗬笑道“不猜先了,我這棋路,執黑先行更容易贏。”
陳跡“……”
對弈第一局。
陳跡原以為張拙是個臭棋簍子,可他才剛剛顯露出治孤吞龍的意圖,便被張拙生生按死在角落裡。
當初靖王還需三局才能摸清陳跡的路數,而張拙隻用半局,便拿捏了陳跡。
陳跡麵色沉靜下來,他以阿法狗的路數搶角,隻要見到張拙落二子以上的地方,立刻不守定式的撞上去。
張拙眼睛一亮,也有樣學樣、死纏爛打。
圍棋在文人眼中,本是蘊含天道之藝術,在這兩人手上,卻忽然變成了街頭混混似的王八拳,隻要能贏,無所顧忌。
張拙抬頭看了看陳跡,讚歎道“也是個為了贏不擇手段的人,很好,很好!”
陳跡疑惑道“先前聽張大人吹捧王爺棋藝,幾乎說成了中原第一,卻沒想到張大人比王爺還厲害。”
“噓,”張拙樂嗬嗬笑道“輸幾局怕什麼,麵子才值幾個錢?若是王爺贏棋之後一高興,答應我所求之事,造福的可是這洛城數十萬百姓。”
陳跡若有所思。
正當此時,後院傳來翻牆的動靜,張拙探著腦袋往走廊一看,隻見白鯉郡主剛剛跨過灰瓦的牆簷。
他回頭對陳跡笑了笑“今日還要赴宴,改天再聊!”
說罷,張拙頭也不回的上了門外的官轎。
陳跡茫然看向姚老頭“他到底來乾嘛的?”
……
抱歉發晚了,睡會兒去,睡醒寫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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