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土路上彌漫著牛糞的草腥味,背著乾柴進城的樵夫絡繹不絕,賣炭的牛車川流不息。
王道聖對陳跡等人說道“都上車吧,陳跡,方才施粥時你替其他人乾了活,也算是變相的受了罰,接下來也不用再步行了。”
陳跡沒多問,隻道了聲謝便在板車上尋了個空位坐下。
張夏翻身上馬,騎著棗棗跟在牛車旁,好奇問道“先生,我爹常說您離經叛道,這是為何?”
王道聖坐於車上,隨口問道“《論語》裡將君子不器,此作何解?”
陳問宗思索片刻:“朱子注曰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體無不具,故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朱子說,至聖先師的意思是,為政者不必專精於某一技藝,必須要做通才。”
王道聖淡然道“可我覺得,朱子說的不對。至聖先師曾評管仲‘器小,說的便是度量小,胸懷小。’,所以我以為,至聖先師所言‘君子不器’,是指君子當胸懷天下,海納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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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問宗張了張嘴巴,思索著該如何反駁。
張夏騎在馬上說道“好像都有點道理唉。但我更喜歡先生的說法。我覺得君子可以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一定要有度量。”
王道聖笑著說道“所謂離經叛道,隻是我對先賢的理解與他們不同罷了。我要教你們的,也不是讓你們全然接受我的想法,而是讓你們自己去看這個世界,有自己的想法。”
靖王坐在牛車前麵,頭也不回的朗聲笑道“這便是行萬裡路的意義了。我寧朝文官們如今喜歡閉門論道,論來論去,也隻是向從先賢話語裡找到支持自己的證據罷了。”
陳問宗肅然道“王爺慎言。”
靖王哈哈一笑“你倒是像極了你父親。”
此時,張夏忽然話鋒一轉,“陳跡,你覺得君子不器何解?陳跡??”
她遲遲等不到陳跡回答,一轉頭,卻見陳跡坐在牛車裡低著腦袋,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張夏挑挑眉毛,“陳跡,先生正授課呢,你怎麼睡覺啊。”
白鯉趕忙阻攔“你喊什麼啊。他昨天晚上肯定一夜沒睡才這麼疲憊,讓他多睡會兒。”
張夏撇撇嘴,用嘴型無聲譏諷“讓他多睡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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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鯉翻了個白眼“不與你一般見識。”
陳問宗在一旁對王道聖拱手道“先生見諒,我這三弟年紀還小,這些年也沒去過學堂,所以不懂規矩。我這就喊醒他。”
然而,王道聖卻抬手阻止“無妨,且讓他睡會兒吧。我本也無意授課。隻是張夏問起,才隨口說幾句。”
世子麵容扭曲“先生,您對我可不是這樣的。”
靖王樂嗬嗬笑道“這是我專門給王先生提的要求。其他人我關不這,你必須嚴加管教,省得有些人覺得自己及冠以後便可以為所欲為。”
白鯉“就是就是!”
世子……
陳問宗怔怔看著車上靖王,白鯉,世子三人。
原來父親在子女麵前時,並不用總是板著一張臉,子女在父親麵前時,也不用總是恭恭敬敬。
他默默看向陳跡,心想,或許,陳跡便是因此才決心不想回陳府的吧。
……
夢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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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雲海平靜無波。
陳跡從久違的黑色雲海裡飄搖下墜,帶著黑色的雲氣落在山巔上。
青山外的白色雲海濃密。
如一張巨大的毯子卷陳在山腰上,洶湧流淌著。
軒轅身穿黑色王袍盤坐於巨石之上,他無聲看著雲海,看得仿佛又不是雲海,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陳跡咳了一聲,提醒對方。
軒轅這才緩緩站起身來,手拄王旗,回身俯瞰著陳跡。
“你懈怠了!”
陳跡搖頭“沒有!”
軒轅嗤笑一聲,“如今你來這裡的次數越來越少,難道不想將‘鯨’帶走了嗎?”
說話間,那柄長刀於虛空中浮現在陳跡麵前。
長長的刀身宛如一輪狹長的弦月,清冷卻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