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秋霆此刻道“皇室陵墓十幾年前開拓修建,此事是由朱呈宥與工部負責,而你想知道的胡春能夠拿到的磷石隻有在朱呈宥那裡能得到。”
鹿青音立即反應“所以二殿下與兵部也有瓜葛?”
此話一出,三人頓時安靜下來,他們知道此事重大,當年太子謀反,陛下因為此事收了所有兒子的兵權,除了朱呈川鎮守塞外,剩下的人幾乎都成了文王,若是如此,朱呈宥怎麼會與親軍胡春扯上關係?
鹿青音回想起胡春當年對自己說的話,他認得自己,認得林兆雪,那些泥淖般的回憶撲麵而來,席卷了鹿青音的大腦,讓他喘不過氣來。
所以,胡春是殺他全家的其中一人,難道當初林兆雪護在自己身前時,就是胡春動的手?
鹿青音握拳,心中隱隱作痛,那個稚嫩的孩子,自己都仍然在母親的繈褓中,卻勇敢護在弟弟身前,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馬秋霆歎了口氣,道“本官早聽王大人講過海鏡之事,這孩子也是個可憐之人,哎現在事情越發複雜,我勸海鏡還是不要莽撞了,畢竟留著一條命比什麼都強。”
鹿青音頷首“馬大人對海鏡多有照顧,知道海鏡身世卻不怕海鏡連累了您,這些恩情海鏡銘記於心,但是當初選擇來扶豐城,就是要揭開十幾年前的謎,還我林家一個清白,海鏡寧可丟了性命也不會放棄。”
馬秋霆道“我雖是個閒官,當初對林家的事情倒也聽了不少,即便沒有王大人,此事也難以讓本官信服。”
鹿青音抬頭,目光炯然“馬大人相信我林家?”
馬秋霆看了眼王鶴藜,對鹿青音道“你父親林起業千仞無枝,家門清廉,不管是朱呈宥還是太子朱呈玉,想要拉攏你父親,都被拒之門外,你父親為人清醒,絕不讓自己惹上朋黨之嫌,可就是這樣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朝廷之內,誰人不知林起業的為人?這樣的人怎會挪用國庫百萬兩白銀,供太子黨養兵謀反?”
王鶴藜又道“林起業隻是成了旁人的阻礙,他身為戶部尚書,有心之人不能收買,就隻能除掉他,當初太子黨羽在長銅屯兵,需要大量銀子和軍需,屢次三番軟硬兼施從國庫做手腳拿銀子,為此太子朱呈玉多次往林家送東西都被林尚書原封不動的退回,朱呈玉沒少在你父親林起業身上下功夫,此事林起業不止一次找過我,希望我能出些主意,可是能解決這件事情的人隻有陛下,但天子之心難琢磨,朱呈玉畢竟是陛下的兒子,此事若是挑的太明,知情之人都會受到牽連。”
鹿青音不解“父親為何不親自告訴陛下?”
王鶴藜輕歎一口氣“孩子,你想的太簡單了,林起業將事情如實告訴陛下,如果此事未成,朱呈玉頂多禁閉或丟了儲君的位子,可是他身後脈係強大,仍有能力對付你父親,但如果此事成了,你覺得朱呈玉能饒得了你父親?”
他神情黯然幾分,又道“你父親沒有法子,最後去尋了朱呈川,當時朱呈川手中有一支二十萬的鐵騎鎮守邊關,聽聞此事他將五萬大軍調回京師護駕,但是沒想到,太子還未謀反,國庫中就出了一個六百萬兩的缺口,這個缺口實在太大,可是未經林起業的手,銀子怎麼丟的?卻沒人知道,不久後太子謀逆之事傳到了陛下耳朵裡,但是此事卻與之前完全不同,有人密信給宮中說朱呈川攜五萬軍士為太子圍城,而你父親則動用六百萬兩白銀為太子黨軍餉
對於此事,為師甚為內疚,若是我當時幫了你父親,他沒有去尋朱呈川,那麼事情也許不會發展的這麼糟糕。”
鹿青音沉默著,他攥住了身側的衣服,他知道王鶴藜如今幫他,一是他與自己父親關係很好,二是他覺得虧欠林家,可是即便王鶴藜當時幫了自己父親,事情又會好轉嗎?不見得
果真,當鹿青音不解的問“我父親沒有經手,國庫怎麼會丟了那麼多銀子?”
王鶴藜答道“此事也是我幾年後回宮查出來的問題,當年因為林起業多次找我想辦法,被有心之人上奏,我被此事牽連丟了官帽,幾年後回到大理寺,我找到了一個人。”
鹿青音忙問“何人?”
王鶴藜“林家曾經從黍江提拔了一名胥吏,此人通過僉充進入黍江知府,為人聰明好學,且容易變通,你父親經過黍江時對他喜愛有加,將他從前黍江知府手中要到了林家,胥吏不得科考,林起業就讓他在自己身邊做了個輔吏,所有家中需要處理的事務,都會讓他幫忙操心,久而久之這胥吏就生了貪心,他自命不凡,卻不能科考,心中不甘,後來太子將他收買,應了他做官的要求,讓他偷出了林起業的私章,並模仿林起業的字跡,在國庫內動了手腳。”
“所以銀子是這胥吏帶走的?”鹿青音問。
王鶴藜“這胥吏在林家出事時也已經命喪黃泉。在此之前,陛下從密信中得知謀反之事,龍顏大怒,下令抓捕朱呈玉,可朱呈玉在半路就被劫殺,後來查到朱呈川和林起業頭上,朱呈川事情蹊蹺,雖有人告,但沒有證據,陛下下令將他送往邊關,沒有諭令不得回京,而林起業則要在三天之內找回所有銀兩,找到,林起業一人得罰,找不到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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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青音雖然早已聽王鶴藜講過林家被冤枉的事情,可是今日這麼詳細還是第一次,他沒有想到害了自己家全家的竟是自己父親好心提拔收留的區區胥吏,可是若按照王鶴藜所說,那銀子應該就落在了太子手上,既然沒找到,此事就仍然說不通。
鹿青音抱拳道“恩師當初將我安排在扶豐城定然有恩師的道理,海鏡已經查出了些許銀兩的蹤跡,恩師可否告知海鏡,當初為何要送海鏡來此?您手中到底有什麼線索?”
王鶴藜看了眼馬秋霆,就見馬秋霆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卷冊子,將冊子遞給了他。
鹿青音取過查看,頓時駭然而滯,上麵詳載著林家一百三十二條人命的運屍記錄,這些屍體全部運往扶豐城,滅因寺!
鹿青音一頁一頁的翻看,掃向這些名字時,他甚至是麻木的,這些林家人,大多部分他沒有見過,也不認識,但是他們的名字都赫然跟在林起業之後,一行行,一排排,紅色的筆跡,觸目驚心。
鹿青音看著這些手抖的厲害,他按捺下心中的憤恨與顫動,抬頭問王鶴藜與馬秋霆“這是誰寫的?”
馬秋霆靜靜地看著鹿青音,道“此人,你已經見過了。”
“見過?在哪裡?是誰?”
馬秋霆也不繞圈子,道“黑山獸台寨,葛雲衡。”
鹿青音驚愕,下意識後退一步“他?他怎麼會有這個?”
王鶴藜看著馬秋霆道“這葛雲衡倒是比起他哥哥葛萬生多了些血性,葛萬生一心求寨子平安,將十幾年前的事情壓著不說,也不許旁人提,可這葛雲衡卻不一樣,小小年紀就懷了報仇雪恨之心,十幾年前,獸台寨被血洗,他與葛萬生活了下來,發現了他父親在寨子裡藏的冊子。”
鹿青音突然想起什麼“所以朝廷的人血洗獸台寨不是因為他們看到了什麼,而是丟了這本冊子?”
王鶴藜不置可否“十年前,葛萬衡進京,打聽到為師我因為林家牽連,丟官回家,就將這東西給了我,那時,這少年甚是聰慧,與我談了條件,他希望協助我查清此案,找到運屍隊伍的背後之人,為他報仇,如今他一等也足足等了十年,為師想,答應這少年的也該實現了,而幫為師實現的人,就是你,林青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