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重一看是他,剛升起一絲疑慮,又馬上消除掉了。旋即又躺下去,道
“哈,要說雅興,那也是雅不過小大人你啊,還在外麵晃悠什麼。不進來聊聊?”畢摩天通出現在這裡,烏重隻是覺得一瞬間的詫異,不過也非常合理,早也該想到的。作為虹賦掌握最充沛的皇族,身邊有大擎座這樣的精神使者,不能說合理,更該說是必須的。
“是嘍,主人不請妖魔入門,鬼怪就不得入門,”畢摩天通的聲音正一點點隨著步伐環繞小屋,他說,“我們這樣的人呐,很講規矩嘀。”
“哈,也不知道你到底算是自謙還是自大。一點也不顧忌大擎座的身份,不過你這毛病倒是一點沒變。小大人,咱,幾年沒見了?”
“呲溜”一聲,門開了,小屋中進來一位身量挺高但清瘦的人,全身標準的祭師裝扮,隻是點綴更為考究。木紫色細絨長袍,苔色衣襟錯穿著深綠與若綠兩色。青紫色的混元髻中夾雜著幾縷白藤色亮發。手中拿著一捆巨大的、跟彈簧草模樣相仿的軟鞭一類的法器。手柄持握處也如彈簧草的根那樣或者說像個白玉大扳指,上麵金棕色掐絲一般嵌有一些條紋。他用手上那捆東西,習慣性的撣了撣身上不該有或不存在的塵土,說
“小大人,小大人。我不小了好吧。不過比起皇盾你嘛,嘿……是嘍,是嘍,少說兩三年嘍。”畢摩天通從麵貌上看,至少比烏重小個一輪往上,當然神祭師確實年齡普遍都偏小是個事實,但畢摩天通說話那個勁頭與他清秀的麵龐和高挑的身材不怎麼相符。
烏重道
“那大擎座你就一直在這裡坐忘長生?”
“哎喲謔,我在哪裡坐忘不重要,重要的是,皇盾你有沒有忘了一些東西。”
“哦?此話怎解啊?”
“嗨呀,倒也沒什麼,隻是我呢,掐指一算。不太平啊。”
“唷唷唷,還會掐指一算了呀,我看你是掐腿一算吧。”又有個人進了烏重的小屋——寤寐佑真。
畢摩天通轉身趕緊道
“妖蠱!啊,不是。六爺,六爺來嘍哇。”
寤寐佑真一把摟著畢摩天通的腰,頭從他胳膊處像蛇一樣從後背鑽進去一張臉由下往上盯著畢摩天通。
畢摩天通嚇得,趕緊想用法器撣走。可沒待他動手,寤寐佑真就在畢摩天通的腿上掐了一下,疼得他“哎喲”直叫喚。
寤寐佑真說
“我也會掐腿一算了。”
畢摩天通衝著烏重抱怨道
“皇盾,你看他,怎麼老欺負我。”
接話的還是寤寐佑真,他道
“嗯,說吧,有什麼不太平啊?”
見寤寐佑真這麼問,畢摩天通來脾氣了,一麵還揉搓著自己大腿,一麵嗔態的說“給我道歉我就說。”
寤寐佑真道
“哎喲喲,要是小希冀來了這麼說嘛,我還考慮考慮……說不說?賣什麼關子,要不然我把你的醜事告訴我家老大啊。”
畢摩天通急了,道
“彆,彆,千萬彆……呃……”
寤寐佑真故意嚇唬他,把嗓門提高道
“猶豫什麼呢?”
在烏重眼裡,畢摩天通他們還是小孩子,本事當然是毋庸置疑的,不然也不可能做到大擎座的高度。但他總感覺和他們交流會存在一些陌生感,這種陌生,並非來自於領域的不通,也不來自於智識的區彆,更不來自於對某些事物的看法。畢竟大家都是人,人也都生活在這個社會,接觸到的事情也脫離不了那些基本麵。可就是感覺有很大的差彆。或許,就是在於‘不說什麼’,而不是‘說什麼’。
‘怎麼說’,好像但凡是個會思考的人,都能慢慢精通。因此,烏重並沒有想去了解寤寐佑真到底在什麼方麵拿捏住了畢摩天通。隻是作為一個某種意義上的‘同朝為官’而表現出來的客氣。
畢摩天通還在猶豫,但馬上,寤寐佑真就像在夢中被潑了一盆冰水一樣,渾身激靈一下,道
“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寤寐佑真剛一轉身,一個極度羞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六……六爺這是要去哪裡?”
寤寐佑真一下愣住,尷尬的道
“去……”話還沒說完,烏重的小屋子裡又進來一位飄飄如仙的女子,她有一個同樣如縹如緲的名字——畢摩希冀。
“畢摩”從一個神聖的職業化為姓氏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而畢摩希冀這個名字卻是寤寐佑真給叫出來的。那時他還叫綠顯,畢摩希冀還叫做畢摩祭昔。畢摩希冀的穿著在款式上與畢摩天通大差不差,但以淡青為主,穿插在畢摩天通身上的那些深綠、若綠這些色澤,在畢摩希冀身上則是主色調。可以說她們倆是兩個相反的螺旋。相同的隻不過是手上拿的螺旋草(也叫彈簧草)一般的法器。不同的是畢摩希冀後背帶有法笠,但這並不是他們所有的法器。
見到畢摩希冀,寤寐佑真露出少有的尷尬。要說寤寐佑真什麼時候最恨自己,那就是這種時候——當自己曾經信口胡謅,姑娘卻信以為真——要兌現承諾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