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從半夜就開始下著,天蒙蒙亮,孟秋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如果她那天沒有抬頭去看那個傻瓜,沒有四處打聽,那她也不會像現在那麼擔心他。
輾轉反側後,她起身,身旁的母親還在熟睡,沉思片刻,她起身出門。
和同院的阿婆交代後,讓她幫忙照看自己母親,她出門有些事。
阿婆一家人很好,不僅低價出租房間給她們,她退休在家還幫著照看她的媽媽。
也許是上天可憐媽媽,她一直錯認阿婆是外婆,一直喊她媽媽,所以阿婆的話,媽媽都會聽。
她就像個小孩,整天圍著阿婆轉。
阿婆對孟秋媽媽也是極好,算是可憐這對母女吧。
車輛行駛在香格裡拉大道上,天還微亮,但卻一眼就能望見雨霧中的玉龍雪山。
那裡缺氧,但卻不缺信仰。
暴雨下,水流順著台階不斷湧下,過去一望無際的綠地籠罩在灰蒙蒙的霧麵中,牛羊不在,人流不在。
可他卻在。
孟秋站在台階之下,身上的雨衣早已抵不住今天的滂沱大雨。
一節節台階之上,男人的身影明明暗暗,跪下,站起,三步一叩。
十九歲那年,他許願以後年年歲歲,月月日日,她都會在他身邊
可他興高采烈地回到南亞收拾行李,準備去大陸,去找她。
那天也是下著暴雨,母親告訴他,孟秋墜海下落不明,宋家已經找了一個多月了
最後她對上他的眼睛,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她死了。
那一刻,母親的話像是一柄最鋒利的匕首,狠狠地捅進他的心窩。
而他也隻能呆愣地站在原地,用力地按住心口,像個在學校被欺負的孩子一樣,大顆大顆的眼淚不斷落下。
下人們都讓他節哀,可他始終不信,他跑去求舅舅,舅舅剛從大陸回來,他哭著站在那個男人麵前。
聲淚俱下地告訴宋池,媽媽騙他,為了拆散他和她,他求舅舅派人在南亞找找。
他可是宋先生,東南亞的財神爺,還有他辦不到的事嗎?
可舅舅的眼神可怕極了,他像看垃圾一樣看著他,冷道“你算什麼東西,找她,你配嗎?”
那雙黑眸陰鷙到讓他如墜寒潭。
姥爺走後,爹不疼娘不愛,雖然舅舅也不是什麼好人,但他一直覺得他對他還有親情感。
小時候恐襲,明明他還救了他。
原來他在他們眼裡一直就是個廢物,那天他背著收拾好的行李,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宋家。
兩年來,除了金陵,他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麗水了。
因為有位納西族的老人告訴他,他家鄉的神山,站在東巴祈福台上,向神聖的雪山朝拜祈福,灑聖水,掛經幡,風吹幡動,風不停歇,祈福便不斷,山神會一直保佑她。
雨打在臉上很疼,淚水順著早已紅了的眼眶不斷伴著雨水落下,孟秋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那道高大身影。
突然,那道高大身影腳下一滑,跌落在地。
“讚恩!”
女孩狂奔著跑向他,雨太大,他根本就沒有聽清有人喊他,膝蓋有血滲出,歎了口氣,他站起。
可身旁突然多了一個人,“對不起。”他抱歉道,他擋了彆人上山的路。
可那人一動不動,他還未邁步,她卻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腕,讚恩愣住了,他垂眸看她。
雨衣下,那張小臉緩緩抬起,記憶裡的人兒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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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生日快樂。
以前,他始終是一個人,現在,山神可憐他,他的三步一叩,她聽見了。
所以,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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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洋人攝影師來接你了。”阿蘭衝女孩努了努嘴,孟秋站起望向窗外。
讚恩站在樓下,像塊大石頭,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著旅行社的大門。
他和他一樣,長得很好看,光是站在那裡,過路的女孩都會多看他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