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才兩天,秦宇還沒有完成從軍人到老百姓的身份轉換,所以,他據理力爭,鬥誌昂揚,並沒有因此會讓領導下不來台,從而得罪領導的覺悟。
劉旭確實有了下不來台的感覺。對於他的命令,無論是陳村長那狀若迷糊似的軟抵觸,還是秦宇這如同瘋牛犢子般的硬頂撞,都點燃了其權威被挑釁的怒火。
他胸膛急劇起伏著,有股熱流在裡麵肆意衝撞。他不敢把火氣爆發出來,發火是一個官員無能的最直接表現,那樣會讓好不容易靠攏的縣丞看低他的掌控水平。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數個呼吸後,終於能夠平穩開口。
“你是誰?為什麼站在這裡插嘴我對宣傳任務的安排?”
他一臉的陰沉,開啟了官腔模式,很有威嚴地質問道,“年紀輕輕在家呆著,可見你是何等的不思進取。
對宣傳任務唱反調,你想乾什麼?想拖鄉村振興的後腿?還是想阻擾新農村建設的發展?啊?”
秦宇懵了,好好的辯論著著裝問題,轉眼就變成了對他個人思想路線的批鬥。這乾坤大挪移般的轉換,那一頂頂帽子的狠砸,讓他有了短暫的失神。
不是他的思維不夠敏捷,找不到反駁的話語,而是作為一名剛剛離開軍營的退伍軍人,其思想還相對簡單,完全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觀察員大人,以至於被扣上這麼沉甸甸的兩頂大帽。
“這孩子叫秦宇,是秦啟峰家的二小子,昨天才剛從部隊退伍到家,腦子還缺根經沒來得及補上,劉觀察你老可彆和他一般見識。”
眼看劉旭發火,陳老叔趕緊陪起了笑臉。山裡人都是竹根親,上數幾代再拐個彎,總是能找到親人聯姻的紐帶,他自然不能眼看著秦宇被亂扣帽子。作為幾十年的老村長,他太明白有些帽子的重量了。
所以,在不明白劉旭真實想法的時候,他趕緊再次補充道:
“他家兩代軍人,他爺爺當年更是因為給咱們佛衛隊往山裡送糧食而被偽軍用槍托砸傷了心口。他家大小子在省府上班,他姐姐、姐夫也是咱們體製內人員。所以,這小子雖然倔了點,但家教卻是很好的。”
“這麼年輕就退伍,說明在部隊也是個不求上進的懶兵。”
劉旭的臉色慢慢好轉,但嘴裡的話語卻還是步步緊逼。他自然不是真的要和秦宇過不去,這也是為官的一種掌控策略。
當一些不太合理的命令得不到有效執行時,唯有讓下麵的人緊張起來,害怕起來,看不穿反對後所要承受的代價,方能抑製住那些叛逆的心。
“行了,趕緊叫人回家換衣服去,順便讓大家都把修剪樹枝的剪子帶過來!這麼磨磨蹭蹭的耽誤時間,不知道縣丞大人的時間有多寶貴是吧?”
“帶剪子來乾嘛?”
與陳老實的戰戰兢兢不同,秦宇到現在都還沒有‘得罪了領導’的覺悟,所以,有了疑惑便立即問了出來。
“就你話多!滾回去換衣服去!”
陳老叔感覺自己的心很累,有了腦梗、哦,心梗的趨勢。對於秦宇這再次不知死活的問話,他感覺此時的火氣比劉觀察員早先的怒火都來的更為猛烈一些。
“你是小秦啊?年紀輕輕就已經為咱們佛律堅牧邊...幾年?”
劉觀察員沒有搭理秦宇的問話,一直站在那裡當背景的李縣丞反倒是突然開口了。他踱步上前,一臉親切地找上了秦宇。
“李縣丞好!兩年。”
軍隊沒有尊卑,但對首長打招呼問好是基本的素養。秦宇問好一聲,也順口回答了其問題。
“兩年?挺好!你大哥在省府從事什麼工作?”
李縣丞話語隨意而親切,就彷佛是鄰家的長者在與晚輩閒聊。
“說是秘書來著。”
“哦,那不錯,能勝任秘書工作,說明其能力很強嘛。知道是誰的秘書嗎?”
“沒問過,他不是在咱們省,是在秦江省那邊。”
“在秦江啊?哦,那,也挺好,也挺好!”
李縣丞開口得突然,閉口得更是迅疾,把社會閱曆淺薄的秦宇弄了個雨中淩亂。
村民們很樸實,回去得快,回來的更快。
稻穀草用不上了,剪子是拿來剪樹枝給籮筐打底的。
橘樹才嫁接一年多時間,掛果前還經過修剪,所以,為了能墊起來十個籮筐的空間,劉觀察硬是指揮著大家剪禿了二十多顆果樹的樹枝。
這些樹明年能長出來多少枝杈,是否還能掛果?秦宇不知道,劉觀察員不知道,縣丞更不需要知道。
總之,拍攝任務圓滿完成。
縣丞走了,劉觀察走了,拍攝組也走了,帶著即將在熒屏上展現的橘子基地人民的滿滿的幸福,留下的,是一地的殘枝敗葉和秦宇那對著籮筐愁賣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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