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所以呢?你最後寫了什麼?”
祠堂後院裡,剛剛吃完晚飯,又喝完了七碗味道各異的苦澀中藥的駱弋坐在床上,看著對麵那滿臉無辜的青年問。
和中午離開時相比,青年有了不小的變化。
除去那明顯換過的黑色長衫外,還有……
駱弋的視線在青年那條鬆散了許多的大辮子,還有大辮子和衣角邊緣沾到的那些疑似雜草的東西上停留了一會,又靜靜收回。
他並沒有興趣知道青年都去乾了些什麼。
但青年為什麼中午出門幫忙去報個平安,卻一直到天黑才回來的原因……
實在顯而易見。
而他對麵,那明顯是在山上玩了一圈才回來的唐今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微妙的情緒,心情不錯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所以,我最後就隻寫了‘我們還沒死’這幾個字。”
駱弋看著她臉上完全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的,淺淡溫和的笑意,“……用紅油漆寫的。”
唐今點頭,“嗯,隻有那個可以當墨水了,因為樹枝不上色,每個字我都多描了幾遍,牆上都留下印子了。”
說著說著,唐今眉頭微蹙,又有些擔憂,“那東西乾得慢,我寫的時候,總有沒乾的墨往下流,把字都弄模糊了……不過整體應該還是能認出那幾個字的。”
駱弋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
光線陰暗的屋子裡,帶有一道道猙獰劃痕的牆麵上,五個血淋淋的猩紅大字不斷往下淌著紅油漆——
我、們、還、沒、死。
駱弋“……”
駱弋閉上眼睛,無聲歎了口氣。
看著他這副模樣,唐今眨了眨眼睛,露出些許遲疑,“這樣不行嗎?”
駱弋又看了她一眼,“……行。都行。你手裡抱的是什麼?”
駱弋這個話題轉移得可真是……
生硬極了。
不過唐今也沒在意,聽到駱弋問,她便將懷裡的那個布包調整了一下,露出裡麵藏著的幾隻小東西。
“是我在山上遇到的。今天晚上要下雨,它們打洞的那塊地方不安全,可能要塌,它們問我能不能幫幫它們,我就把它們帶回來了。”
前麵的話很正常,駱弋能夠理解,但後麵的……
駱弋看著她手裡用布包著的一窩還沒長出毛來的小兔子,“它們跟你說話?”
唐今眨了下清澈無辜的大眼睛,“嗯。”
“……”
駱弋沒接觸山鬼這個種族,但根據神話傳說,山鬼——也就是民間俗稱的山神,應該是可以跟動物對話的……吧。
但。
就算能對話——
駱弋看著她手上那一窩最多剛出生兩天的小兔子。
——就算能對話,這窩兔子的這個年紀,應該也還不會說話吧?
駱弋又盯著她手上那窩兔子看了一會,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都有神鬼了,跟剛出生兩天的兔子對個話而已,又能算得了什麼。
剛出生的沒長出毛來的小兔子並不算好看,當然也不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