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三年前,科舉中了個狀元後,唐今就留在京城裡做官了。
按照本朝的慣例,原本是該派她出去當當縣令什麼的曆練幾年再回來的,但不管是七皇子還是裴令之都沒打算讓她走,唐今也就安安穩穩地直接晉升了京官。
官職倒不是很大,初為七品,如今晉了六品上,在吏部做事,平時沒事都不用去參加朝會。
也因此,一直到三天後,唐今才再次見到裴令之。
平時的小朝會她這個六品小官是沒資格參加,但一月一次的大朝會,京中所有官員都得到場。
也就是在結束這大朝會回吏部的路上,唐今撞見了裴令之。
都是一同離殿,本來中間隔著好一眾官員,唐今都沒打算招呼的,但偏偏走在她身邊的七皇子多少年了就改不了那點嘴賤的毛病。
唐今一個沒看住,那七皇子就又朝著裴令之刺上了。
“喲,這不是五哥嘛,前兩日告病沒上朝,弟弟還以為五哥是怎麼了呢?今日瞧著,這精神氣不錯啊,看來前兩日是五哥新婚燕爾,舍不得早起上朝了吧?”
雖然嘴賤,但七皇子也不是沒腦子在這嘴賤的。
這不,他一兩句話過去,就在這人來人往,一眾官員看似不敢聽實則都豎著耳朵的下朝路上,直接給裴令之戴上了一個貪戀女色,不專朝政的高帽子。
況且,人人都知裴令之娶的那位太子妃之前和七皇子有所牽連,七皇子這麼上去諷刺,幾乎是在明著打裴令之的臉了。
口舌之爭唐今一向不管,因此也隻是慢慢吞吞地走到七皇子身後,掛著一成不變的笑臉數七皇子衣服上的刺繡紋樣。
不過,雖然麵上沒什麼表示,但她心裡還是很讚許七皇子的。
言行舉止看似莽撞,實則謀定後動暗藏殺機。
這般年紀這般心思,著實不錯。
不過裴令之一向也不是什麼任人揉捏的軟包子。
裴令之原本同一個老臣走在一起,七皇子過來後,他便停下了腳步。
陰冷一眼瞥過來,掃過七皇子,帶過唐今那張溫潤如玉不見分毫異樣笑臉……
唐今頓時又覺得背後開始長毛了。
就是那種腐爛蘋果被放在陰暗角落裡久了,某天再想起揭開一看,發現已經收獲了一顆毛茸茸的大白球似的那張強長毛感。
唐今心底歎了一聲,淡下笑臉移開了眼睛。
她年紀還輕,還不想長毛。
頓時間,旁邊的七皇子忍不住嘶了一聲。
他怎麼有種驟然掉進無底冰窟,被一百隻森寒怨鬼的陰氣所包圍的感覺?
奇怪。
七皇子抬頭望了眼遠處正冉冉升起的旭日。
朗朗乾坤,哪來的怨鬼?
正在七皇子還琢磨的時候,裴令之也總算是開口了。
他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假笑來“七弟若是平日裡閒得慌,便再回去多讀幾遍《禮記》。君子不可以不修身,先知長幼尊卑而後方能為人。”
說罷,裴令之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走了。
七皇子臉上的笑沒了。
這是將他當作還未長大的小童訓斥呢?
如此一來,他方才之舉確實會顯得有所不妥,一個不好,那些迂腐禦史還要參他一本不敬兄長——禦史大多堅定擁護太子,定會參他。
雖不至於把他怎麼樣,但到底也是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