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透明的淚水劃過濕紅的眼尾,裴令之很想賭氣地說上一句不疼,他一點都不想幫她擋劍,一點都不想再為了她疼。
可瞧著她認真望著他的那雙淺眸,方才被絞得破碎的心臟又開始晃晃悠悠,他就又那樣一點不爭氣地,軟下了好不容易豎立起來的一點心防。
裴令之終究還是忍不住悶悶地,低低地,應了一聲。
一直都很疼。
唐今眸底的色彩也愈漸緩和。
不論他們之後究竟要如何,至少現在,先哄哄這隻幫她擋了一劍,已經笨得完全無可救藥了的傻狐狸吧……
唐今擦了擦他眼尾的淚水,“我讓太醫拿些止疼的藥來。”
裴令之的鼻尖還是酸的,淚水也有些停不住,看見唐今似乎是要走,他不由得抓著唐今的手不肯鬆開,不讓她走。
前世今生……
她都沒有對他這麼溫柔過。
就算是上一世幫她擋下了劍,她耐心陪了他三天,甚至親手喂他喝了藥——可她的表情語氣也從沒有此刻這般溫柔過。
知道自己不爭氣,可他還是不想鬆手,怕眼前這一切隻是他瘋了的一場夢。
唐今又不由得給他擦起了另一邊臉頰上的眼淚,“讓宮人們拿來。”
裴令之微微點頭。
唐今便又道“再拿幾條帕子來,看靈芝能哭濕幾條。”
裴令之頓時掀起那被淚水沾濕的長睫,惱羞成怒地瞪她。
沒什麼威懾力,唯叫人覺得可愛可憐。
最後,唐今還是讓人端來了安神鎮痛的藥,也要了帕子和熱水來給他擦臉。
藥裴令之是喝的,她親手喂藥……他不喝白不喝。
他傷口都還疼著呢。
但是喝完藥,瞧她浸濕了帕子又擰乾移過來,裴令之想到她剛剛的調侃,就忍不住想躲。
躲肯定是躲不開的,唐今一邊幫他擦著臉,一邊淡淡道“若是陛下過來,瞧見殿下滿臉淚痕,怕是要責怪下臣照顧不周了。”
裴令之本也不是真的要躲,這會聽見她的話也隻是移開眸子低聲念了一句“又喚殿下……”
“什麼?”他聲音太小,唐今沒能聽清。
裴令之卻閉上了嘴,不肯說了。
擦完臉,或許是被她氣的,或許是被溫熱的帕子暖的,他蒼白的臉上多了點幾分好看的氣色。
唐今看了一會,看得裴令之都有些不自然了,才終於開口又問太監要來了一盒專門擦臉的玉脂膏。
細膩的玉膏塗抹在臉上,裴令之雖沒抗拒,但也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擦這做什麼?”
唐今表情平淡,話語卻說得格外直白“靈芝貌美如花,該好好嗬護這臉才行。”
裴令之“……”
裴令之這會要是還有力氣,一定要坐起來狠狠推她一把。
貌美如花……說的什麼渾話……
羞惱,耳熱,還有點想上手打她,裴令之的語氣也變得硬邦邦的“俗人方才在意容貌。”
這也算是裴令之的真心話了,畢竟他一直就是因為他的那張臉才常常被人看輕。
唐今不置可否,隻是回了一句“我亦是俗人。”
裴令之不由得瞟她,在她看回前又匆匆收回眸子,“……你不是不喜孤這張臉?”
唐今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這樣的結論的,收起那盒玉膏起身到一旁洗手,“若是不喜,那夜也不會與殿下滾作一團了。”
內殿裡突然安靜了下來,隻剩下了唐今慢慢洗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