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你若死了,會成為眾矢之的的,就是七皇子。”
在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裴令之的腦子輕輕地嗡鳴了一聲。
像是被人從頭頂上澆下一桶還帶著冰塊的涼水,冷意衝走了他所有的期盼,巨大的冰塊砸掉了他那些多餘的念想,剩下的,就隻有赤裸不堪的狼狽。
她救他,其實不過是為了讓他活著,繼續做他人眼中眼中釘肉中刺,當他人眼中的靶子——好為他的七弟擋箭。
心臟像是被尖錐狠狠鑿下了一塊。
自己這會最好是用力推她一把,然後扭頭就走,可他看著麵前那張仍有幾分蒼白的臉,終究沒能下得去手。
手抬不起來,但鼻尖卻是一下就酸了。
像是沒有得到糖果,而開始坐在地上耍賴的稚童,他悶著鼻尖的酸意說“那你當時還紅著眼睛說要帶我走!”
聽到這話,她眉心擰了擰,大概是在回憶當時的情況。
半晌,她想起來了“煙太大,熏的。”
“……”
裴令之又氣得想打她。
但他還是又一次忍住了,繼續問“那你也沒必要為了七弟豁出命吧?”
她還是很平靜地答“進火場前我往身上澆了水,如果真的救不了你,我會自己走。”
本來她也沒打算豁出命。
要不是翻窗戶的時候,因為周圍的火勢太大,弄丟了遮蓋口鼻的濕布,又為了扛他導致運動量變大,呼吸變快,吸入了過多的二氧化碳,她都不會昏迷。
裴令之是真的被她氣得眼眶裡都有淚花打轉了,“你……你!你就不知道騙騙我嗎?!”
哪怕說點什麼好聽的騙騙他也行啊。
反正她現在說什麼他都會信,騙的他信了,她不就可以隨便利用他,隨便算計他了嗎?
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她就這麼討厭他?連騙他讓他高興一下都不肯?
十三歲的裴令之都已經好多年都沒有掉過眼淚了,可當時,他卻真的紅了眼眶紅了鼻子,前所未有地想要掉眼淚。
但她下一刻的回答,一下就又把他的眼淚都氣得憋了回去“草民怎敢欺瞞殿下。”
草民怎敢欺瞞殿下?!
聽到她這句話,裴令之牙都咬緊了“你都欺君了你還有什麼不敢欺的!”
“草民哪裡欺君。”
“你自己清楚!”
瞪著她那張毫無表情變化,寫滿了“我有嗎”的臉,裴令之憋了一下,還是惡狠狠地丟出一句“孤都看見了!”
他是人證,她彆想狡辯。
唐今移開了一下目光,然後又平靜地看回了他“那殿下,是打算去陛下麵前揭穿草民嗎?”
“我——”裴令之一時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她剛救了他,他怎麼可能跑去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