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無須唐今再和他多說什麼,在聽完那一番話後,裴令之便離開了。
而東宮走水的案子,也很快被皇帝安排了人去調查。
但。
查到最後,三法司交出來的涉案之人,隻有一群裴令之幾乎都不眼熟的宮人。
其中地位最高的,也不過是宮裡燒火處掌管火炭的太監。
這樣荒謬的結果,卻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裴令之提出了疑點,也隻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解答。
所有人都說。
可以了,已經沒有什麼可查的了。
所有人都覺得。
這樣的結果已經夠了。
這樣的結果,對他而言,已經夠了。
他隻配得到這樣的結果。
如同之前每一次針對他的刺殺一樣,這件事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
……
由於東宮被毀,在宮殿重建起來之前,他隻能暫居於皇子所中。
名不正,言不順,如今連住的位置也不對,他頭頂上的太子頭銜,好像越來越形同虛設。
作為伴讀,唐今也和他一起回了皇子所。
太子與其他皇子由不同老師教導,所以聽學時,唐今還是跟他在一起的。
但在其餘的時間裡……
她本來就常常去見七皇子,如今,倒更方便了。
裴令之沒有阻攔。他本來也沒有資格阻攔。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很快又到了母後的忌日。
宮裡人都說,先皇後死時曾發生過十分不祥的事情,所以每逢先皇後的忌日,宮裡不但不能大辦,還需收斂,需謹慎,需避諱。
需表現得就好像宮裡從來都沒有過這麼一個人。
即便身為兒子,身為太子,裴令之也不被允許祭拜。
甚至在那一日裡,他最好不要出現在皇帝麵前。
否則多半就會受到訓斥、罰跪。
往年他能做的,就隻有待在自己的寢殿之中,自言自語地對著無人處,和記憶中早已模糊的母後說上幾句話,再尋來糖糕,安靜地一個人吃。
那樣他就很高興了。
可是那一年,他卻似乎連這點事情都做不了了。
緊閉門窗的寢屋裡,光線昏暗。
服侍的宮人都被他趕了出去,可從屋外遠遠傳來的其他皇子或讀書或嬉鬨的聲音,卻無法被趕走。
住在這皇子所裡,一切的吃穿用度皆暴露於他人眼下。
糖糕,他拿不到,也不該去拿。
所以那一日裡,他就隻是坐著。
偶爾會覺得外頭的聲音實在惹人生厭,便蒙上耳朵,假裝聽不見,可那些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仍舊會清晰無比地傳進他耳中。
午後,皇子所裡來了一位常年跟在皇帝身邊的太監。
說是陛下出宮微服私訪歸來,目睹民間父母與子女間的親情有感,來了興致,要在禦花園中召開一場家宴。
所有皇子都去了。
但沒有人來通知裴令之。
知道這件事,還是晚間,宮人來敲門給他送晚膳的時候,才告訴他的。
算算時辰,那邊的家宴也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