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山!
草蘆峰少年的身形原地消失,閃現近二十丈殘影。
殘影一閃而逝,人已到了熊傅跟前,一招虎撲式,壓製獵物。
於熊傅眼中,草蘆峰少年渾身附著一層元力護甲,雙臂拳意滾滾,整個人形成一股拳峰,化作一道攻擊,渾然天成。
熊傅倉促揮劍反攻,欲以攻為守,逼退草蘆峰少年。
然草蘆峰少年寸步不讓,直接徒手砸開劍刃,令熊傅中門大開。
鐺的一聲響,熊傅才意識到草蘆峰少年手上的護腕,絕非表麵上看起來的普通,而是刀劍不入之物。
不過熊傅亦好生了得。
他雙腳猛地一個下沉,入地數尺,如同在地上打下兩個樁,胸前元力膨脹而出,瞬間形成一麵防禦盾。
草蘆峰少年雙拳直搗,拳峰與防禦盾接觸,竟是拳峰破碎,可見對方集全身之力,勢必頂住這一擊,絕不後退半步。
這並非不可理解,亦非熊傅硬要裝逼。
而是他此時一退,便陷入被動。
草蘆峰少年的快拳將會如附骨之疽,一路貼身攻擊下去,令他一步退步步退,隻能一直防守,再無反攻之機,除非耗到草蘆峰少年力竭換氣之際。
但以草蘆峰少年所彰顯的元氣之渾厚,顯然不會那麼容易被消耗,即便僥幸做到,那一路被動的狼狽不堪,翩翩君子形象的熊傅豈受得了?
不過拳峰隻是草蘆峰少年拳意拳勢的延伸,實實在在的肉拳,正在後頭。
拳峰撞擊一輪之後,緊接著,拳頭衝撞在了防禦盾正中央。
砰的一聲重響。
熊傅集全身之力所化的元力之盾以及他的上身,被衝得一陣後仰,如同一顆大樹被壓彎了腰,呈現弓形。
元力之盾哢嚓龜裂,熊傅的防禦就此被完全破開。
此時倘若草蘆峰少年的雙拳變直搗為下砸,那將正中熊傅腹部,想必熊傅無論如何也扛不住這一擊,必敗無疑。
這突如其來的逆轉,令那些早已認為高下已判的人,震驚萬分,心裡根本接受不了會是這樣的結局。
同時亦讓曾在火殿見識過草蘆峰少年戰鬥之風格的人,再一次印象深刻,嘴角抽動。
讓頭一次見識草蘆峰少年強攻之勢的人,目瞪口呆,直呼妖孽。
草蘆峰少年之勇、快、準、狠,無與倫比。
那憑著一雙肉拳直接砸開劍刃,險中爭取近身攻擊主動權的一幕,令無數人刻骨銘心。
難道主峰土殿靈武境之下第一強者,即將就此落敗?
大多數人為之感到惋惜,遺憾。
倘若熊傅公子不那麼光明磊落,一直采取禦劍遠程對戰戰術的話,想必絕不會讓草蘆峰少年有機可乘。
他們並不認為熊傅實力上弱於草蘆峰少年,而隻是因為戰術不利,戰術太過君子。
然。
“哈哈哈!”
於此勝負攸關之際,卻聞熊傅發出豪爽的大笑聲。
草蘆峰少年果然雙拳下砸。
不過下砸的雙拳,卻不得寸進,仿佛被一股無形之力給堵在了半空中。
頓時台下一片驚呼!
有眼力勁好的人呼道“竟然在突破靈武境!”
熊傅雙腳一踩發力,整個人隨著一長串的大笑聲,懸空仰飛,就這麼在草蘆峰少年的雙拳之下,與之拉開十丈距離。
而草蘆峰少年的雙拳,一時間如同被定在了半空中,毫無作用。
下一刻熊傅身形扶正,穩穩站定,身姿挺拔,麵若春風,眼眸中流光溢彩,整個人精神百倍。
他隨意伸了一下手,手中劍如一道流光飛出,正好落入斜插在地麵的劍鞘中。
劍入劍鞘,那劍鞘竟無絲毫晃蕩。
熊傅含笑,開口道“我本想繼續壓製,待大比過後再行突破,奈何山岆師弟太過了得,竟逼得師兄迫不得已,隻好於戰鬥中突破靈武境,不過,這場比戰未完待續,按照宗門規矩,師兄尚不能退場,今天怕是要占一回師弟的便宜了,山岆師弟,不如就此認輸如何?在靈武境麵前認輸,並不丟臉。”
馭山雙目微凝,收拳站直。
靈武境帶來的壓力之大,難以言表。
但,絕不認輸。
倘若對手換作其他人,倒也尚可,但在他熊傅麵前,我馭山絕不認輸,哪怕戰至最後一刻,認輸二字也絕不會從我馭山口中出來。
台下馭土的臉色不好看了,張口罵道“什麼翩翩君子?根本就是個不要臉的東西!為了贏得第一,分明早有預謀,事後還能說出一番冠冕堂皇之言,簡直虛偽至極。”
蔡曦望了望馭土,目光很是不安,整個人焦慮不已。
蔡曦和馭土已經突破靈武境,自然知曉靈武境跟魂武境之天差地彆。
並且二人懂馭山,馭山是絕不會在熊傅麵前認輸的,馭山定會以自身之毅力,戰至最後一刻。
雖說有比試規則約定,不可致人死亡或傷殘。
但所謂的傷殘,隻不過是指斷手斷腳、癱瘓,並不包括內傷,隻要沒被廢掉修為,便無法界定尺度。
倘若自己硬是不主動認輸的話,那就怪不得被人打成重傷了。
就連一直對小師弟信心滿滿的元圓師姐,也不禁皺起了眉頭,顯然沒料到會有此變故。
四師兄談化、五師兄琅穹、六師兄鋥致,紛紛張口開罵,罵那熊傅虛偽奸猾。
不過大師兄莫非、二師姐施落,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他倆默默立於四、五、六師兄身邊。
莫非仍是一副閉眼不開,施落身上此刻所散發的寒氣更勝往日,令周邊的人紛紛退開,空出一大片讓給草蘆峰五人。
聽著熊傅的“善意”勸認輸。
馭山不言不語。
顯然,勸說無效。
熊傅不甚介意,一直保持著含笑春風,也不再多言,既然草蘆峰少年挺強,那就讓他撞了南牆再說。
擂台上兩人略略停滯了一會,也就熊傅說完一段話的時間,草蘆峰少年動了。
這次進攻,草蘆峰少年沒有任何招式可言,起先端拳小跑,接而步步加速,就這麼呈直線,由慢到快的,衝向熊傅。
麵對靈武境,一切招式都枉然。
便是對方隨意揮手擺動,所帶來的那股天地威壓,也不是魂武境所能承受的。
靈武境之力比魂武境,乃是質的差距,靈力之威比元力的不同,靈力無形,如同天地自然之力,比如大地之引力,火之炙熱,水之綿柔,金之鋒利,木之生機,風之威勢,雷之霸道,冰之寒冷,靈力皆可模擬用於戰鬥。
以人肉身之元力,可抗天地之力乎?
答案顯然,根本不可能。
但草蘆峰少年卻似飛蛾撲火,勇往直前。
這種麵對靈武境毫不退卻的勇氣,著實令人肅然起敬,但反之就是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等著看笑話的人又怎會少?
不過也有人為之牽腸掛肚,比如說烏苗苗師妹。
此刻的烏苗苗,坐立不安,恨不得直接衝進戰場,將草蘆峰小哥哥給拉回來。
熊傅突破靈武境之際,身在百丈之外的烏苗苗,清晰感受到了那股威壓,那種根本不是自己能對抗之威,與之相比,自身仿若浪濤中的一葉孤舟,風雨飄搖。
感同身受,試想草蘆峰小哥哥豈能承受得了?
何必再戰?
少女心中無比複雜,埋怨、同情、不忍、擔心等等,總之,就是不想眼睜睜看著草蘆峰小哥哥受傷、承受傷痛。
且烏苗苗師妹並非唯一的一個,台下此刻為了草蘆峰少年懸著小心臟的少女,多了去了。
她們無一不有著一個同樣的疑惑,草蘆峰少年為什麼那麼倔強呢?
魂武境向靈武境認輸根本就不丟人,乾嘛要去拚死拚活的。
倘若她們知曉,草蘆峰少年乃是為了一名女子,一名與她們乃是同門的鎮南宗女弟子,才這般無所畏懼、勇往直前,亦不知她們會是心碎還是感動?恐怕二者皆有。
草蘆峰少年已經進入熊傅十丈之內。
但仍未打出拳頭,隻是端著雙拳,奮力前衝。
可熊傅豈會讓他近身?
身為靈武境,倘若被一個魂武境衝到了跟前而發生近身搏鬥,那豈不叫人看笑話,以為莫不是個假靈武境?
哪有這般弱的靈武境?
熊傅抬手推出一掌,姿勢優美,並主動配帶解說,話聲清晰自然,“山岆師弟,師兄身在土殿門下,自然以土屬性心法突破靈武境,從而擅長土之力。土之力,乃大地引力,無色無形,但卻存在,從而山岆師弟須注意了,不能像觀元力那般隻用眼睛,而是要用神識去感知,以免捕捉不著威力所向,反倒誤撞誤傷了自身要害。”
端的是溫馨體貼。
可聽著馭山耳中,視同欺辱,字字紮心刺耳。
馭山暗自發誓,總有一天,這番話必須還回去,不為彆的,就因為我馭山,乃是夭兒的男人,夭兒唯一的男人。
然靈武境之強大,卻不是馭山眼下靠著毅力和信念可以打破的。
在眾人眼中,草蘆峰少年迎上熊傅那一掌,身形突然遲滯,整個人不進反退,完全不受控製的拖地倒滑。
不管那草蘆峰少年如何前傾掙紮,雙腳仍止不住的向後滑。
腳板摩擦著地麵,踩踏出兩道痕跡。
那兩道痕跡越來越深,就像犁地一般,腳後跟不斷翻起泥土砂石。
可見草蘆峰少年,多麼頑強的不肯後退。
可惜人終有力窮時,這一切根本由不得他怎麼想,想怎麼樣。
草蘆峰少年足足劃出了十餘丈,還是熊傅主動撤掌,否則隻怕會後退更遠。
這一刻,馭山氣血翻騰,喉嚨中發甜發癢,就要張口吐血。
但馭山硬生生憋住嘴唇,將那口鮮血給吞了下去。
馭山挺直身子,微微閉目。
僅僅停滯了三息時間,草蘆峰少年再次向前邁步,仍然是端著雙拳,邁步之後開始小跑。
小跑一段,開始加速。
接著,草蘆峰少年的速度越來越快,氣勢越來越猛,目光越來越鋒利。
待進入相距熊傅八九丈範圍,草蘆峰少年突然重重一踏地麵,身形一躍而起,一步足足向前躍出三丈,下一次著地時單腳腳尖一點地麵,身形再次騰空,眨眼間衝入熊傅三丈之內。
於空中,草蘆峰少年奮力遞出一拳。
但這快如閃電的進攻,在熊傅眼中就像在放慢動作。
熊傅不緊不慢剛剛好,伸手對著淩空撲來的草蘆峰少年遞出一掌。
這一掌遞出後,頓時,草蘆峰少年如同突然斷了線的風箏,於空中一路翻飛,跌向了遠處。
嘭!
草蘆峰少年整個人趴著摔落地麵。
不過接觸地麵的,卻隻是一隻手掌,手掌拍打在地麵,發出一聲悶響,草蘆峰少年借著反彈之力,身形一躍而出,如同鯉魚躍龍門。
下一刻,草蘆峰少年雙腳連續蹬踏地麵,將地麵硬生生踩出幾個坑,整個人像隻離弦之箭,飛射向熊傅。
這一瞬間,草蘆峰少年的速度快得令人眼花。
再一次完全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還以為他落地之後先吐血調息什麼的,沒想到剛一來馬上又一去,頑強得像隻打不死的小強。
承受了剛剛熊傅那一掌,直接被打飛十餘丈之遠,馭山怎會不受些傷,自然會吐血,但偏偏。
馭山就沒將這口血吐出來。
強行將這口血憋住的馭山,嘴角、鼻孔紛紛溢血。
但馭山強撐著這一口氣,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此刻的馭山,用全身之力,來完成這一擊,身形前移速度之快,已經超出了肉眼所能捕捉的範疇,連殘影都來不及消散。
且馭山的頭腦異常清醒,心中冷靜至極。
簡直來不及眨一下眼,草蘆峰少年整個人就已經進入了熊傅的一丈之內。
就連熊傅自身,也深感意外。
沒想到草蘆峰少年竟能絕地反擊,打出讓靈武境都有些措手不及的一擊,其速度與勁道,皆已超出了魂武境的範疇。
幸好自己已經突破了靈武境,否則就憑著這一擊,恐怕會直接遭其碾壓。
熊傅的目光深處,閃過一絲嫉妒與狠辣。
但無人看到他這一心理變化此少年戰力妖孽之極,有此克星存在,於我熊傅,實乃大患。
下一刻熊傅抬手起掌,調動十分力道。
掌峰重點所在,瞄準草蘆峰少年的腹部,偏下一點,卻也不正中丹田,不過此一擊如果打出,草蘆峰少年丹田受損是鐵定的。
熊傅抬手之際。
大殿某個房間的窗戶口,夭兒的身子突然一顫,再也憋不住的眼淚,嘩啦一下湧了出來。
雖說夭兒也已是靈武境修為,但這並不足以讓她感知到熊傅的歹心,就算她到了高階靈武境,也無法察覺熊傅的這一內心變化,而是一種直覺,直覺令夭兒突然顫抖。
這一刹那,夭兒無比擔驚受怕。
夭兒再也顧不得什麼,急速向熊傅發出神念音。
熊傅抬手正欲出掌的那一刻,心田響起夭兒的聲音,帶著哭泣的聲音,“請不要傷害他,他就是馭山。”
聽到夭兒親口說出這麼個消息,熊傅又驚又怒。
但這些都被他埋在心底,沒有顯露一絲於臉上。
熊傅伸出的一掌,本能性的想加重力道,更加徹底的打出。
但最終仍是理智占住了上風,他知道,在此之前或還能編出千百種理由來當作失手的借口,但現在不行了,夭兒已經向他挑明了草蘆峰少年的真實身份,一個令他熊傅都萬萬沒想到的身份,一個令他熊傅聽著想當即滅之的身份。
隻要這一掌打出,那麼他與夭兒將就此成為陌路人,甚至仇敵。
馭山在夭兒心中有多重要,他熊傅豈會沒感覺到?
熊傅微微閉上雙眼,手掌伸出一半,欲出不出,靈力運轉,護住全身要害,承受了草蘆峰少年的一擊。
轟!
草蘆峰少年的元力在熊傅身上炸開。
熊傅向後倒滑數丈。
草蘆峰少年落在了熊傅所在的位置。
熊傅穩住身形,頭發變的淩亂。
但除此之外,也不算太狼狽。
熊傅整了整衣服和頭發,露出不甘心的一笑,道“你贏了。”
然後他轉身走向擂台邊緣,腳步看似輕盈,但每一步都踩裂了一塊地麵。
馭山怔了怔,不明白熊傅為何突然收手並認輸,如此,就算贏了也不光彩。
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顯然眾人也皆是錯愕,不明為何突然出現如此戲劇性的一幕?
不過。
還另有隱秘,隻是眾人包括熊傅本人和馭山,都不知曉而已。
即便熊傅剛剛那一掌打出,想要傷到馭山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剛剛熊傅抬手的那一刹,莫非也已經伸出手,空中已然彙聚一股無形之力,懸在熊傅與馭山之間尚存的空檔上空,隻要熊傅出掌,那股無形之力便會落下,如同憑空生出一堵牆,護住馭山全身不受任何傷害。
既然熊傅主動收手認輸,莫非自然也就此收手。
幾乎難得打開眼睛的莫非,望了熊傅一眼,接著很快又閉上了眼睛,想必也對熊傅的突然收手的舉動,生出了些奇怪。
當然以莫非的實力,斷斷不會被熊傅發現,否則莫非也就不會生出些奇怪了。
長老、殿主之中,有不少人望向莫非,目光中略有告誡之意。
不過施落突然凝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