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陰萌下,綠袍老翁驟然站起身,向東邊眺望著。
趙庭瀾緊跟著也站起身,相比起紮根小城千萬年了的梧桐老祖,他的感知終究要遲緩許多。
壓抑著心裡的焦灼,嘗試著依據大黃經散開向外散出神識,體會著推開了的那扇大門後的神妙。
眯眼感受著視野之外的這方天地。急切的腳步聲,嘈雜的人語聲,彙聚向小城東門外。
詫異的側目盯著綠袍老翁,“老祖您不去一趟嗎?”
綠袍老翁淡然一笑,微微搖頭。
就在方才,趙庭瀾仔細體會過後,那一道道意純正的劍意終於消散,似乎那個存在留下劍意在此,並非是囚禁綠袍老翁,就是留著等他來感悟一番。
其中的深意,他和綠袍老翁都不敢胡亂臆測,事情到了這一步,終究是件好事,綠袍老翁不但能跨出這一片綠萌,還痛快的吸收了縹緲在小城中的靈氣,枯竭的千年的神識得以滋潤。滿城的梧桐枝葉都驟然翠意濃了三分,抖落了焦黃的殘葉,歡快的搖曳在明豔的陽光裡。
綠袍老翁顯然不想糾結在趙庭瀾提出的問題,負手望向南方,萬裡青山逶迤不絕。
“天師方才問起,王家小公子送的靈丹有何深意?”
倆人品茗閒談半日,絕大多數時間都是趙庭瀾在提出問題,有關於上古傳說,也有修行方麵的;梧桐老祖也不心煩,一個個耐心的給予解釋。
關於王家小公子贈送白露丹,正是層層剝繭,一個疑問套出一個新疑問,出現的疑問。
綠袍老翁手搭眼前,極目搜尋南山深處某個山尖,稍傾,失望的放下了手,悠然道“你家老祖尋來求學不久,先聖便帶著家仆遷入了南山。‘昆侖墟’就著這萬裡群山內。”
趙庭瀾已經適應了綠袍老翁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方式,反正繞一大圈總是會繞回來,而且年壽久遠的梧桐老祖宗不經意間,往往透露的都是些隱藏了千百年,甚至是萬年的秘密。
就比如,‘昆侖墟’的具體位置。
梧桐老祖宗帶出一句‘昆侖墟’,毫無征兆的又跳躍會正題,“你可知道先聖開天地以來,熟稔修行的法門最多的是哪個?是阿三。
沒想到吧。修行境界最低,最不善殺敵的阿三,無但熟識山上修行法門最多,武者的修行之法也同樣熟識的最多。
不然,他何以救治!?
所以,你該明白了吧!你家的那個長輩,讓你做的每件事,都有著意義。
天師府嫡傳修行,得益於強大的血脈,普通人築基,結丹必須經受的緩慢曆程,趙家子弟往往是邁步而過。從凡俗豔羨的野遊境界開始修行之路。”
剛正正經經解釋了一半,綠袍老翁陡然念起舊識,喟歎一聲,“吊書袋的還有你家畫鬼浮的老祖,還真是一對好兄弟!頭殼硬,還惜命。”
梧桐老祖宗揚手揮過,二人頭頂之上稠密的梧桐枝蔓破開了個如同深井壁的洞口,洞口上顯露的一闕天宇,卻不是此時的萬裡碧空。
那是不知多高多遠的天宇中圓圓的一小片。
那一方天宇之上,山嶽般的暗影從更高的瓊宇飛速落下,激起刺目的電閃,四濺而起,震撼天地的轟鳴聲久久沒有歇止,趙庭瀾仰著頭,微張著嘴,震驚之餘,根本不敢想象,那種仿佛要斬裂天地的雷電究竟有多廣大?又是何種力量攔截著此起彼伏,翻山倒海的衝擊。若是落在自己所處的這方天地,誰又能承接下?接不住,後果會是怎樣?
綠袍老翁抖抖袍袖,翠綠色枝蔓遮蔽了深井,恐怖的場景霎時消失。
“在上麵扛著的就是你家老祖宗和吊書袋的家夥!求請先聖體恤億萬凡人,平滅天下大亂。
兩個通天境大物所要付出的代價,肉身,神識都被先聖用來製造結界。”
“您是說,先祖還活著?”趙庭瀾驚呼出聲。
“誰知道呢!?我又沒有過這種經曆。抵擋千年外魔侵蝕,什麼也不會是享福的事。”梧桐老祖宗短暫的唏噓感慨後,話頭一轉,回到了趙庭瀾問到的疑問上。
“王家小公子雖然身有頑疾,無法修行,但論起修行的眼界和見識,藥聖之後,當為天下第一。
他看你一眼,必然已經洞悉你修行中存在的隱患。你家的那個長輩,再三叮囑你,一定要想方設法施恩於王家,包含的深意,如今你懂了嗎?”
趙庭瀾心裡不單是解開了這一個疑問,還有數個難以理解的事情也都明白了其中原有。
“茶也喝了三盞,話也說了幾大籮筐。彆在我這兒耽擱時間了!家裡那個長輩的安排,不明白,先照做。你這趟回龍虎山送丹藥,應該很快還要趕回來,到時候老夫再請你喝茶聊天。”綠袍老翁笑道。
趙庭瀾遙指東方,“真不用去一趟?”
綠袍老翁苦著臉,指指樹冠邊沿,泛黃的一圈葉子,澀然道“屁沒放到家門口,伸著脖子聞一下都不行。趙小子,快走吧!這沒你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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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庭瀾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稽首於綠袍老者作彆,手捏法訣書寫了道符籙,穿著青色道袍的身影瞬間在樹蔭下消失。
徐鐵蛋駕車載著瑾兒,韓秀秀,竇靈兒拐向官道,和官道上行來的蔡疤拉一行人,相遇的一瞬間,雙方做出的反應,都來自於本能。
漢陽縣車馬行換了新東家,舊東家黃家撤走了大管事,東躲西藏的領班蔡疤拉,腰杆立馬硬了起來。
新東家溪山侯府小侯爺,升蔡疤拉為大管事,當麵跟他交待的很清楚,東西官道通了,車馬行生意要紅火,趕緊回漢陽縣把車馬行一攤子事支起來,給爺好好賺錢,剩下的事都不用他操心。
小侯爺可不是光動嘴說大話,而是動真格了,不光打賞了蔡疤拉五十貫用來交際縣裡的官紳,還直接給派了十個退出軍伍的老卒,既是補充車馬行的人手,還能充做蔡疤拉的扈從打手。
蔡疤拉投了溪山候府這個新主子,數日來的晦氣一掃而空,春風得意時,也是好漢子又有了可英雄膽。
瞧見了徐鐵蛋,曾被他手拿把抓欺負慣了的小東西,偏偏還是為了這個黑不溜器的小東西,東躲西藏。心裡的感受言語都難以說清楚。
手腳的動作更是不知道受著什麼支配。
兩輛大車相隔五步距離,蔡疤拉忽然間一步就跳了過去,半空中猛地踹出一腳,當即便將坐在車轅上的徐鐵蛋踢的翻滾著從馬車另一邊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