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嬸子也沒惱,還笑著點頭應和:“對對對,就是文化人的感覺,真好,上大學真好,隻可惜我家那丫頭沒這命。”
眼瞧著氣氛要往壓抑的方向去了,宋暖趕忙轉移話題:
“瞧嬸子說的,啥文化人,我倆還是三道口人,今年不也高考了嘛,咱大隊有人考上大學嗎?”
那嬸子搖了搖頭,歎氣道:“這還真沒有,不過今年知青們都開始回城了,知青點現在隻剩兩三個知青住,恐怕明年也要回去了。”
“那些個城裡孩子,還是早些回去得好,在咱們鄉下,種地喊累,挑水喊苦,哎呦,我看著都糟心,就不是那塊料,回去好,不然淨擱這兒添亂。”
說笑間,驢車緩緩停到城門口,宋暖姐妹朝嬸子們道彆,便率先下車往供銷社而去。
車上的嬸子們陸續下車,將坐在最裡邊的翠花顯露出來。
婦人陰沉著一張臉,朝宋暖姐妹離去的方向看去,嘴裡嘟囔罵著臟話。
“不就是兩個丫頭片子,考個大學了不起啊,根還不是農村鄉下的,王艾君那個臭婆娘,生不出兒子還那般潑辣,把這倆賠錢貨捧在手裡疼,真是沒出息。”
她嗶嗶的聲音仗著人都走完有些洪亮,李大爺在車頭聽了個清楚,見她磨磨蹭蹭還不下車,李大爺不耐煩了,鞭子甩在板車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振興家的,你到底下不下車!”
翠花被嚇了一跳,一邊罵著死老頭一邊跳下車去。
好巧不巧,車軲轆邊上有一顆雞蛋大小的石子,翠花一個沒注意,腳剛好踩到石子上。
“哢嚓”一聲,骨頭發出清脆的聲響,翠花一屁股摔倒在地,捂著腳踝哎呦聲震天響。
李大爺撓撓耳朵:“這人老了,耳朵就是不好使,咋還有幻聽了。”
他一鞭子抽在毛驢屁股上,吆喝一聲,往大隊趕回,“天兒還早,怕是村裡還有人要上城,咱再跑一趟。”
毛驢哼哧哼哧起程,車軲轆陷在被凍硬的泥地上,沒有激起塵土,反倒將小石子給帶了起來,剛好砸在翠花臉上,又是一陣哀嚎。
城門口人流匆忙,即便有人注意到哭喊的翠花,也沒人上去幫忙,先不說這人看起來壯實得很,再者,大家進城都是采買年貨,生怕一個去晚,好東西都被搶走了,哪裡還顧得上翠花這個不相乾的人。
翠花見沒人搭理她,哀嚎了半晌也漸漸閉了嘴,她齜牙咧嘴地扭動著腳,朝路邊狠狠啐了一口,這才慢慢站起來,朝城裡走去。
這邊,宋暖姐妹倆已經來到供銷社,供銷社剛開門不久,但大廳早已人頭攢動,各個櫃台前都擠了不少人。
人們高舉著錢票,不斷揮舞,爭先恐後朝櫃台前麵擠。櫃台上方,會計高坐著,他身前是一條條鐵絲,鐵絲上掛著夾子,夾子隨著售貨員的力道被送到會計麵前。
雖說宋暖姐妹對這個場麵不陌生,但也忍不住頭皮發麻,就她倆這小身板,要擠上前,隻怕要脫一層皮。
隻是,往後恐怕天天都是這樣的場景,她倆不想擠也沒辦法。
“姐,你牽緊我,我打前鋒。”
宋暖將姐姐緊握,深吸口氣,抱著股信念擠上大媽大嬸的隊伍。
她倆還是小瞧了大媽大嬸的功力,連最外層都沒突圍,便被不知從哪裡伸出的手推開。
姐妹倆踉蹌後退,宋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就見門口大媽一個助跑,直直朝她倆跑來,她驚慌睜大眼,眼看姐姐就要被那大媽撞飛,剛想伸手,旁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比她先一步動作。
成功躲過一劫,宋暖和宋清禾齊齊鬆了口氣,兩人這才朝剛剛那隻手的主人看去。
姐妹倆一個驚喜,一個瞪眼,同時出聲。
“嘉木哥!”
“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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