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城帥府的地牢,比邊境哨卡的土房陰冷了十倍。
空氣中彌漫著經年不散的黴味、血腥味,以及一種絕望的氣息。
石壁滲著水珠,地麵冰冷潮濕,隻有走廊儘頭插著的火把,投來搖曳不定、將人影拉長扭曲的昏黃光芒。
徐秀吾被單獨關押在一間鐵柵欄隔開的囚室裡。
身上的濕衣已被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粗糙乾淨的囚服,但手腕腳踝上沉重的鐵鐐,提醒著她此刻的身份——階下之囚。
徐秀吾靠坐在冰冷的石牆邊,閉目養神。
身體的疲憊和不適是真實的,但徐秀吾的內心卻如同古井,波瀾不驚。
從決定親赴三濟地區的那一刻起,徐秀吾就預想過最壞的情況。
柴仲的背叛如同剔骨尖刀,帶來的劇痛過後,反而讓徐秀吾更加清醒。
如今身陷囹圄,不過是預料之中的一種可能。
徐秀吾在腦海中反複推演著見到連敏公主後可能發生的種種情況,思考著每一句應對的話語。
她代表的不僅是自己,更是千千萬萬追隨羅天教理想的貧苦百姓——她不能露怯,更不能屈服!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地牢的死寂。
牢門上的鐵鎖嘩啦作響,被獄卒打開。
連敏公主出現在了牢門外。
連敏公主並未穿著戎裝,而是一身玄色繡金鳳的常服,更襯得她膚白如雪,氣質高貴冷冽。
連敏公主屏退了左右,獨自一人,隔著冰冷的鐵柵欄,打量著囚室內的徐秀吾。
這是兩位處於敵對陣營的女性領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麵對麵。
連敏公主的目光銳利,帶著審視,帶著好奇,也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連敏公主看著眼前即便身著囚服、身戴重鐐,卻依舊脊背挺直、神色平靜的女子,心中不得不承認,此人的風骨氣度,確實非同一般。
連敏公主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緩緩抬起手,將那個粗布護身符和那枚小巧的印章,展示在牢房外的火光之下。
徐秀吾看見連敏公主手中那兩樣熟悉的物品時,平靜的瞳孔微微一縮。
徐秀吾認得那護身符,更認得那枚代表她身份的私章。
身份,已然暴露!
連敏公主清晰地捕捉到了徐秀吾那一瞬間的眼神變化,心中再無懷疑。
連敏公主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聲音在空曠的地牢裡清晰回蕩:“徐秀吾,徐首領。本宮倒是未曾想過,你我第一次見麵,會是在這般情形之下。”
徐秀吾迎著連敏公主的目光,臉上並無身份被揭穿的驚慌,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徐秀吾緩緩站起身,鐵鐐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久聞連敏公主殿下威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徐秀吾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不卑不亢,沒有絲毫囚徒應有的惶恐或乞憐,“在下正是徐秀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