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龍戩終於來到了第三條街,第二條街的邪教士兵和僅存的一隊政府軍廝殺了半日,戰況十分慘烈且混亂。龍戩考慮了一下沒去幫忙,因為這裡的邪教士兵手裡有重武器,他的防彈衣擋不住。最終邪教士兵戰勝了政府軍,但也損失慘重,龍戩最後過去收拾了一下殘局。第三條街的邪教士兵依舊在和居民們搏鬥,在上世紀那場戰爭中,侵略者入侵後會燒殺搶掠,而這幫人除了殺人沒乾彆的事,就連轟炸市區也是為了殺人。
龍戩趕到時這條街的邪教士兵不知道是沒子彈了還是單純的想折磨麵前的居民。沒人開槍,所有人上刺刀一步一步逼近那一家三口,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男人渾身是血,手中緊緊握著一把砍柴的刀,女人拿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棍子,夫妻倆把看起來不到十歲的兒子死死護在身後。
龍戩無聲無息的從他們背後接近,一刀把最後麵的人腦袋砍下來,順手奪過他手裡的槍。槍裡還有子彈,一幫畜生想必是想“欣賞”這一家人絕望的樣子。龍戩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子彈迅速上膛朝邪教士兵一通掃射,這個距離連瞄準都省了。為了防止傷到自己人他們把槍的保險關了,結果就是站著挨槍子。
同樣的,龍戩沒能救下那一家三口,對方人太多了。看著周圍的慘狀,龍戩眼神有些木然,這些天他見慣了死亡,連自己的戰友也一個一個離他而去,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的心裡再起波瀾。
被炸的還剩一半的朱紅色大樓,被血染紅的街道和掩體,血色的夕陽,整片天地都一個顏色。這片區域堆滿形態各異的屍體,所有人都死不瞑目,每具屍體的臉上都寫滿了憤怒和不甘,無論邪教還是居民還是政府軍。世間再無這樣猙獰的畫麵,人間不該是這樣的景象。
龍戩踏著滿地的屍體走上了那個製高點,鬼知道政府為什麼要在這裡建造武器庫,但占領這個地方無疑能增加生存的幾率。這是個類似碉堡的建築,隻有一個出口,連窗戶都沒有,門口架著一挺口徑巨大的重機槍,已經被炸毀了,槍的周圍都是政府軍士兵的屍體。想來城破之時這裡的守軍沒有抵擋住敵軍的重火力。建築的牆體是超過兩米厚度的鋼筋混凝土,敵軍的坦克跟炮陣地一並被摧毀了,眼下隻要他們有沒有反坦克火箭筒這裡就堅不可摧。
武器庫的入口就在這座碉堡裡,趁敵方增援還沒來,龍戩換了一挺機槍,把大量彈藥搬到碉堡裡,並在碉堡周圍設置了若乾詭雷。現在最要命的問題是,這裡沒有食物和水!如果等不到救援,不等碉堡被攻破龍戩就餓死了。
天漸漸黑了,龍戩坐在機槍後麵,回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好似幻夢一場。明明不久前小隊還有完整的建製,明明不久前還能聽見犀牛的抱怨,看見老虎的假正經;明明不久前大家還一起並肩作戰,可到了今天,隻剩龍戩一人了。
好孤獨啊,上一次這麼孤獨還是在他逃出看守所等著自己被通緝消息的時候。現在想想,作為隊長,老虎沒有威廉那樣的大將之風,沒有巴克那在普通人中近乎無敵的近戰水平,他跟其他隊員比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特彆之處。可是小隊裡沒有人不服他,因為他穩重。他會情緒激動,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可他從來不衝動行事。
比起才華橫溢的舒爾茨小隊,在龍戩加入之前的老虎小隊顯得有些默默無聞,老虎和鱷魚的指揮風格決定了小隊的戰鬥風格。穩重的老虎,存在感很低的鱷魚,總是抱怨可也想不出什麼好點子的犀牛,很少提意見的靈貓。話說回來同樣是狙擊手角雕和夜鶯完全是兩種人,可能真是受了隊長的影響。夜鶯死後他的繼任者也是個沉默寡言的角色,他和他的觀察手不執行任務時連話都不說,有好幾次龍戩想跟他們聊聊都不知道從何聊起。爆破組醫療組通訊組的那些人,龍戩基本沒和他們說過話,因為他們總是沉浸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明明是戰士,可他們不執行任務時看起來就像是研究人員。他們的世界枯燥又乏味,這也是龍戩沒事總往舒爾茨小隊跑的一個原因。
其實在一個月前,老虎小隊很多人的合同都到期了,要知道調查畸變人基地的那次任務他們賺的錢已經夠兩輩子花了,可他們居然選擇了續約。原因是什麼?正義?對戰友的不舍?龍戩沒有問,也永遠沒機會問了。
今天是滿月啊,可連月亮的顏色仿佛都是血紅的。龍戩整整一天水米未進,周圍的血腥氣也讓他無法入睡,他趴在那挺重機槍上麵,盯著前方。很快一聲巨響讓龍戩精神集中起來了,詭雷被觸發了,緊接著又是幾聲爆炸,這幫人似乎根本沒有排除詭雷的想法,隻是一個勁的往前衝。鬼知道邪教用了什麼方法把他們腦袋洗成這樣,這個教信仰的神大概是閻王爺之類的東西。
龍戩按下重機槍的v字扳機,12毫米的大口徑機槍彈頃刻間將來襲的敵人轟成了碎片。隻不過這裡的動靜著實有點大,很快一波又一波的敵人趕來了,彈藥充足,對方也沒有對付碉堡的武器,所以沒人可以靠近這裡。不過為了防止槍管過熱,龍戩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射幾發火箭彈。
第二天,敵軍大概是接到了求援信號,數不清的士兵朝這裡湧來,但他們毫無戰術,隻是一味的衝鋒。想來可能他們的重武器都消耗殆儘了,他們能攻破這座城市全靠人多。從早到晚,龍戩機械的按著扳機,雙目血紅,幸好武器庫裡不止一挺重機槍,這一天一夜龍戩已經打廢五挺機槍了。
第三天,其他地方的槍聲漸漸停了,不知道是居民死光了還是邪教士兵消耗彈藥消耗完了,又或者雙方基本同歸於儘,都沒人了。依舊有小股部隊造訪這裡,龍戩用僅存的力氣一下一下按著扳機,如果身邊有麵鏡子他大概會被自己嚇到,麵容枯槁且猙獰,雙目血紅且空洞,他才是此時此刻這座城市最像鬼的人。
到了第四天,龍戩眼中天空變成了紅色,太陽變成了綠色,周圍的建築變成了藍色,他已經沒有力氣扣動扳機了。終於結束了嗎?龍戩緩緩閉上了眼睛,沒想到他最終的結局不是戰死而是死於不吃不喝不睡覺,有點諷刺啊。
轟的一聲巨響,讓龍戩再度把眼睛睜開,他艱難的抬頭,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身體已經無法移動了。碉堡門口倒斃著三具新屍體,還跪著一個口吐鮮血的活人,想起來了,這是自己埋得最後一顆詭雷,為了同歸於儘埋在了門口,沒想到派上了用場。要不是機槍上麵有個合金製造的擋板,他自己也被炸死了。
那個被炸傷的人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看著趴在機槍上的龍戩,他大概以為龍戩死了,齜著牙笑了起來,牙上都是血。他俯下身來想把龍戩翻過來,突然龍戩抽出自己的匕首一刀切斷了他的喉嚨。
就在龍戩想要認命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老虎對他說的話,他不能就這麼死了,他要活下去,替兄弟們活下去,想到這裡他似乎又有了一絲力氣。
龍戩艱難起身把那個人的屍體翻過來,費了老鼻子勁才切開了他的胸膛,這個人剛死,心臟還沒有停止跳動。龍戩看著那團還在跳動的東西,內心掙紮了很久,最終他狠了狠心,把手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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