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悸動!
54
鍋底沸騰,熱氣蒸騰。
二人沉默著往火鍋裡下東西。
陳超問“你和小棉花?”
“乾嘛?”林周逸的語氣很衝。
“你真不打算哄哄她?——你看人沈晝,公主看著不像是生氣,但人也屁顛屁顛地跟上去,一看就是要哄她。”陳超想了下那畫麵,覺得不真實,“你說沈晝會哄人嗎?他哄人是什麼樣的啊?”
林周逸往碗裡夾牛肚,冷颼颼“你可以追上去看看,現在追還來得及。”
陳超睨他,“我說這話是為了這個嗎?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小棉花,怎麼,就一天新鮮?你這脾氣也得改改,這才在一起就吵架,嘖。”
“吃都堵不住你嘴。”林周逸板著臉,悶頭吃了幾分鐘,才說,“是她和我吵架。”
“嗯?”
“我……”林周逸想起這事兒就頭疼,不願再提,“吃你的吧——整天就知道給彆人做感情指導,真那麼閒你自己談戀愛去。”
“我倒是想,你能給我介紹嗎?”
“喜歡什麼類型的?”
陳超很直接“我喜歡姐姐。”
林周逸翻了個白眼“我認識的比我大的女的裡麵,最年輕的那個都三十了。”
陳超噎住“……繼續吃飯吧。”
……
繁華的商業圈,往前走就是幽靜的老式居民區。
陸聽音悶頭往前走,路燈將她的影子拉長,又縮短。身後的那道影子也是,一會兒在她眼前,一會兒在她腳下,一會兒又消失不見。
往前走幾步,身後的腳步聲沒了。
陸聽音腳步滯緩,停下來。她轉過身,離她七八米遠的地方,沈晝頭微低,手微抬起,似乎在揉眼睛。
“你……”
她走過去,彆扭地開口,“眼睛進沙子了嗎?”
離他不到一米,沈晝忽然手放在她腰上,把她整個人往懷裡扣。
眼睜著,眸光清明,沒有半分進沙子的樣子。
她在他懷裡掙紮“你騙我。”
沈晝力度近乎禁錮,“我什麼也沒說。”
這話無辜,事實也確實如此,但陸聽音氣的更甚,“你鬆手。”
“不鬆。”
“沈晝!”
沈晝眼裡有戾氣,似壓抑著情緒,“我鬆手,你就跑了。”
聽到這話,陸聽音微怔。
良久,她彆過臉,“你很怕我跑嗎?”
他眼裡曳出一抹淡笑,落寞笑意刺的她心都在滴血。
“怕。”
“……”
陸聽音繃著臉,“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
“你答應過我,不打架的。”
他去宜城的前一晚,陸聽音和他說過這話,沈晝說“我在宜城,沒打架。”
“可你今天和林周逸打起來了,”陸聽音氣的不是他違背承諾,氣的是,“你知不知道林周逸從小學拳擊的?你為什麼要和他打?”
“疼不疼?身上有哪些地方被他打了?”她邊說,邊低頭想掀他衣服。
她動作幅度大,亂摸索,冷不丁傷口被碰到,沈晝悶哼一聲。
陸聽音瞬間不敢動了,“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沈晝抱著她,手壓著她後腦勺,“不用去。”
“林周逸……看我待會兒不打死他。”陸聽音沒有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想法,心臟都是偏著長得,她也偏心。
按照林周逸的說法,重色輕友都算好的了。
——十幾年的友情,早被狗啃了。沈晝就是那條狗。
一場架打的,沈晝身上都是傷,但林周逸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忍著身體四處傳來的痛感,說“我應該的。”
“什麼應該?”
“他打我,是為了你。”
陸聽音眼睫輕顫,聲音低下來,“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林周逸這麼做是為了她。
林周逸就是很矛盾的人,一麵很嫌棄沈晝叫他拽子哥,另一麵又承認沈晝在陸聽音心裡的地位。他對她好,她都懂。
“以後他要是打你,你千萬要躲,知道嗎?”陸聽音憂心忡忡。
“知道。”
“我會心疼的啊沈晝,”她從他懷裡仰起頭,紅了眼,“我真的會心疼的。”
沈晝低下頭,答應她,“不會有下次了。”
……
陸聽音沒帶換洗衣服,昨天睡在他家,半自願半被迫。
今天林周逸在,她覺得自己要是跟沈晝去他家。晚上十二點就能接到陸宴遲的越洋電話,而且還是視頻的那種。
沈晝開車送他們回家,而後獨自回到住處。
洗手間偌大的鏡子,照出他此時模樣。
精壯結實的身體,腹肌隱約可現,隻是白皙的皮膚下,有斑駁的烏青,零散分布在腰上、胸口、肚子上,輕輕一碰,都帶來戳心撓肺的痛感。
嘶——
他神情漠然,拿出碘伏棉簽擦傷口。
擦好後,他出了洗手間。
沒有開燈的客廳,他把自己扔進沙發上。
月光照在他毫無表情毫無溫度的臉上,連月色都被襯得疏冷。
沈晝闔上眼,腦海裡閃過很多。
他想起那年他要轉學去十三中,沈業昀勃然大怒,打他的時候,下手沒有半分收斂。不像是在打他的親生兒子,像是在打仇人一般。
沈晝倒在地上,任他一拳又一腳。
客廳回旋著他的話——
“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老子打死你也沒人說一個字。”
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沈晝卻毫無痛覺,身體是,心也是。
他早就麻木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可他的父母,一個拋棄他,另一個唾棄他。
他不覺得自己有多金貴,也不覺得,這世界上還有人真的會對他上心。
可偏偏世界上有一個陸聽音。
今天這場架,算是他所有打過的架裡麵,最輕的那一個。
可是陸聽音卻紅著眼,對他說“我會心疼的。”
那一瞬,沈晝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揪起。
樹影在地板上拂動,客廳裡異常沉默,不知過多久,手機嗡嗡震動。
他撈起來看。
陸聽音發來的消息。
你還好嗎?
疼不疼啊?
我感覺我都要疼死了。
林周逸知不知道他打的是誰啊!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心肝!
他看著手機的臉,神情柔和,眼裡有很淡的笑。
過半晌。
他把陸聽音的備注改成,
——心肝。
你也是我的心肝。
……
或許是身體的疲憊,或許是彆的。
那晚沈晝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他剛去宜城的那段時間。宜城靠海,是連冬天都鮮少下雪的海濱城市,即便是十二月,也有驕陽。
可他像是停留在和陸聽音分彆的那個寒冬。
每天上課、下課,就算在學校這樣一個社交沒有任何目的的象牙塔,他也封閉的沒有一個朋友。
來宜城一中三個月。
他和同學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高二第一次期末考試,他頂著高燒參加考試。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他連筆都有些拿不穩,打電話讓司機把家庭醫生叫到家裡。他拖著沉重的身子坐上車,之後的事便有些記不清了。
家庭醫生匆忙趕來。
隔天他醒來,正巧家庭醫生給他換輸液瓶。
“醒了?”
他不語,眼瞼處一片晦暗烏青。
醫生試圖和他聊天,卻得不到任何回答。
出了房間,醫生問餘素,“……你有給他找過心理醫生嗎?”
“你……什麼意思?”
“可能是我多想,但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
餘素的臉色,說是五顏六色也不為過。
她有些牽強地說“沈晝他隻是還不適應這裡的生活。”但這話,像是在自我安慰,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沈晝是沉默寡言,但他的狀況真的肉眼可見的糟糕。
成績出來那天,沈晝被餘素帶去見了心理醫生。
寬大又舒適的沙發椅上,沈晝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