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闌每多說一個字,宋謹似乎就更清醒一分,他靠在牆邊,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你不是他。”
宋星闌仿佛早就料到這個答案,他笑了一下,問“有區彆嗎?”
“說到底我都是你弟弟,你還是在亂倫啊,宋謹。”
宋謹知道自己很可笑,但這樣被直白地拆穿,對他來說確實過於殘酷了。
“滾。”宋謹輕抽了口氣,說,“滾。”
“就這麼愛自欺欺人嗎?”宋星闌盯著他,“我說我喜歡你,你就一點抵抗都沒有了,說接受就接受了,宋謹,你真的很缺愛。”
宋謹陷在夢裡時從不會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攤開的一顆心,會被溫柔地捧起,又被同一個人狠狠地摔碎。
最隱秘的性格因子被不留情地解剖開,無論對方是誰,於宋謹而言,都太殘忍了,何況那是宋星闌,在他失憶時,宋謹真的有想過要跟他那樣過一輩子。
“這就是你跟他不同的地方。”宋謹吞下哽咽的顫抖,強撐著平穩的語氣,“他從不覺得那是亂倫,他說喜歡就是喜歡……”
“所以呢?”宋星闌抬手摸在葡萄柚的頭上,葡萄柚窩在宋謹的懷裡,有些害怕地塌下了耳朵,大大的眼睛望著宋星闌,宋星闌說,“你還是跟你弟弟上床了,是你自願的。”
簡單一句話就能將宋謹的嗓子牢牢堵住,因為這是個死循環,無論宋謹如何辯駁那些不同,無論他如何將失憶前後的宋星闌清晰區分,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是巋然不變的鐵律,足夠推翻一切看似充分的借口。
是啊,宋星闌畢竟是他的親弟弟。
就因為宋星闌是他的親弟弟,所以宋謹現在要站在這裡,承受加倍的折辱和痛苦,要被卷土重來的瘋子撕開不堪的傷口。
而那些不堪的傷口,是宋星闌不久之前親手為他縫上的,他甚至向宋謹承諾,以後再也不會讓他受傷了。
何必要這樣對他,如果自己注定要下地獄,上天沒必要讓他被照耀一番的,這樣隻會使他更受罪。
“哥。”宋星闌伸手扶著宋謹的下顎,將他的臉抬起來,迫使他對上自己的視線,他盯著宋謹的眼睛,問,“我隻想知道,你會願意跟我上床,是因為覺得我蠢可憐我,還是因為你根本就拒絕不了彆人的喜歡?”
“或者是,你喜歡我。”
宋謹的瞳孔微微放大,連呼吸都有些哆嗦,其他的原因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所有的重點都被迫指向最後一個可能,他說“我不可能喜歡你,我不會喜歡一個瘋子。”
宋星闌卻不在意,問他“你喜歡那個失憶的傻子?”
宋謹給不了答案,當初宋星闌沒有恢複記憶時,在那樣的場景下,宋謹都沒給出回答,更遑論此刻。
他們僵持著對視,宋星闌的拇指指腹在宋謹的側臉上摩挲了一下,他突然說“我知道了。”
他微涼的指尖順著宋謹的下顎慢慢往上,一路劃到眼尾,接托下宋謹眼眶裡那抹極淡的淚痕,宋星闌說“過了今晚我二十二歲。”
“我還有很長的時間跟你耗,宋謹。”
宋謹仿佛親眼目睹了自己的死刑判決書,一瞬間麵色如紙,宋星闌卻收回手,問了一個不相乾的問題“那家人有再來找你麻煩麼。”
“誰……”宋謹剛出口便突然意識到,睜大眼睛,“是你乾的?”
宋謹在回來之後的第二天就去了村裡的一戶人家裡,因為那家人的房子坐落在路邊,如果有人要去山腳,一定會經過他們的圍牆外。
那是棟裝修精致的彆墅,大門口上安了攝像頭,宋謹專門去找戶主調出了葡萄柚被抓走那天的監控,果然看到了那對爺孫,老人揪著葡萄柚後頸上的皮毛將它拎在手裡,小孩拿著一條繩子。
宋謹原本想去找他們對質,結果發現他們家竟然空無一人,直到過年都是大門緊閉,已經整整大半個月。
按理說他們一家人都會聚在鄉下過年的,今年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宋謹的聲音驚恐得發虛,“你到底乾了什麼?”
宋謹在這一刻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怕那對爺孫出事,還是怕宋星闌沾上洗不掉的血,哪怕是一點點。
“你想得過頭了。”宋星闌淡淡地說,“找幾個人去了他們家一趟而已,聽說還沒開口對方就下跪了,連夜收拾了東西躲去他兒子家。”
“宋謹,你要承認,這個世界有時候需要瘋子。”
宋謹看著他“但我不需要。”
“你的意願並不重要。”宋星闌回答。
他拿起掛在宋謹腕上的藥,隔著白色的塑料袋看了一眼藥名。
然後宋星闌沒再說話,指尖勾了一下葡萄柚的耳朵,轉身出門走了。
葡萄柚抖抖耳朵,扭頭看著宋星闌,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宋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唐閔。”
“想通了?要出來玩了?”唐閔問他,“現在來接你嗎?”
“不是。”宋謹說,“我明天出來,之後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段時間?”
唐閔並沒有問為什麼,隻說“能,明天我來接你。”
“好,謝謝。”
電話掛斷,天際驟然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嘹亮的一聲巨響,有絢麗恢宏的煙花綻放,將夜幕照得宛如白晝,而宋謹隻是低下頭,緊抱著葡萄柚站在門內的牆邊,仿佛聽聞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