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衙內,一片愁雲慘霧。
“又倒下一個!”王五跌坐在廊下,麵色灰敗。
他的手臂上纏著麻布,滲出詭異的青黑色膿血。
身旁,趙六蜷縮著呻吟,指甲縫裡全是黑紫色的淤痕。
班頭陳大咬著牙罵道:“嗣道王府那幫畜生!地窖裡的屍毒竟比砒霜還烈!”
之前參與起屍的二十餘名衙役,如今已有八人高熱不退,皮膚潰爛。
衙門請的醫者全都束手無策,隻能以艾草熏烤、雄黃外敷,卻收效甚微。
“咱們做的是皇差……”孫七突然哽咽,“能不能讓寺卿去請太醫來......再不行,聽說京兆府的魚參軍跟明慧縣主是舊識,能不能讓他幫忙求求縣主......”
眾人沉默——他們哪有資格讓太醫給自己診治,更彆提明慧縣主了!
“天殺的蛆婆!死了都不讓人消停!”陳大一腳踹翻木凳,卻牽動腿上毒瘡,疼得齜牙咧嘴。“不如去找些江湖遊醫試試吧,他們下藥猛,說不得真能治好!”
國子監槐蔭匝地,蟬鳴聒耳。
李德裕站在藏書閣二樓的窗前,看著院中正走來一個人。
他一身錦緞華服,腰間蹀躞帶上掛滿玉飾,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舒王世子李佑每月逢五需來國子監聽講。
聽講後,再到藏書閣讀上兩個時辰的書是舒王給他定下的規矩。
藏書閣的老典籍官見了李佑,連忙起身行禮。
“世子今日要查閱哪類典籍?”
李佑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老規矩,《六韜》《三略》都取來。父王要我多研習兵法,真是煩人。”
他說著,目光卻瞥向二樓,“聽說你們新收了一批有意思的密檔?”
典籍官賠笑道:“確有此事,不過都是些瑣碎記錄,世子怕是看不上眼。”
“本世子自有判斷!”李佑冷哼一聲,徑直上了二樓。
書架間彌漫著陳舊的墨香。
李佑裝模作樣地在桌上翻了幾卷兵書,便悄悄溜到了存放野史密檔的區域,隨手抽出一本卷尾露在外麵的看了起來。
那本書顯然被翻閱了很多次,而越是被翻閱的多,就說明這書越好看。
“世子,該換《六韜》了。回去,裴先生還要考教功課的......”侍讀輕聲提醒。
李佑煩躁地推開侍讀:“躲開!也不知道圖什麼,父王非要我來受這罪...”
他突然來了精神,對著從書架間一閃而過的李德裕道:“李二郎,好巧!”
李二瀟灑轉身,對著李佑行了一禮:“見過世子殿下!”
“二郎真是好雅興,竟還能端坐在這藏書閣中讀書?”
李二冷笑:“世子此言何意?”
李佑賤嗖嗖調高了音量:“你還不知道麼?如今外麵正鬨得人心惶惶,都說那女巫被燒死前對所有害過她的人都下了詛咒。大理寺負責關押她的獄卒已經莫名身亡,就連當日在嗣道王彆院負責起屍的衙差都有不少已經病入膏肓了。明慧縣主親手抓的人,不知尚安否......哦也對,縣主有仙氣護體,自然該是無恙的.....”
話未說完,李德裕已滿臉焦急地匆匆告辭離去。
“回府!”李佑心情大好,命侍讀收拾書匣下樓,對典籍官道:“今日就先看到這裡。”
看野史哪有看那對討人厭的男女吃癟來得有趣?
走出國子監大門,李德裕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他昨日才見過劉綽,自然知道她安然無恙。
剛才,他在李佑書匣裡放了一份大禮,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離開國子監去探望心上人呢。
那是他費了三天三夜親自摹寫偽造的,半真半假的話最是惹人猜疑。
隻要種下懷疑的種子,舒王父子自己就會去查探真相。
而隻要他們動了這個心思,皇帝就會覺察。
“這個李德裕素來狂妄,想不到竟是個圍著女人轉的廢物。”回到王府,李佑還沉浸在戲耍了李二的快活裡無法自拔。
侍讀打開書匣,伺候他準備裴靜之的功課,卻發現裡頭多了幾張泛黃的殘卷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