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綽的目光在中年男子手中的圖紙上停留片刻,心中暗自思忖:此人精通測繪,看他衣著簡樸卻氣度不凡,隨從又帶著武器,莫非是朝廷派來勘察地形的官員?又或是軍中之人?
可鐘南山什麼時候成了戰略要地?
這附近可還有誰家的彆院或者宅子?
她正思索間,雲岫突然興奮地甩著鼻子,朝男子的方向邁了幾步,發出歡快的鳴叫。
中年男子聞聲抬頭,目光與劉綽相遇,微微一怔,隨即露出溫和的笑容。
劉綽也覺得此人十分眼熟,可就是記不起自己是在哪裡見過他。
心中惴惴,主要是如果真的在工作中見過,自己卻不認得了,還真是尷尬。
“這位小娘子,可是迷路了?”男子收起圖紙,聲音沉穩有力。
啊,原來他也不認得自己。
劉綽見他態度友善,便躍下象背,上前行了一禮道:“先生多慮了,我就住在這山下,今日特來山中揀些栗子。”
不確定對方的身份,她沒有讓菡萏等人跟著過來,多一個人反倒會增加胡纓的保護負擔。
若真有危險,遠處的人還能報信。
男子目光掃過她身後的雲岫和靈霽,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兩隻象倒是罕見,小娘子好雅興。”
劉綽笑道:“它們性情溫順,陪我出來散心罷了。倒是先生,方才見您在繪製地圖,可是為朝廷辦事?”
“老夫遊曆山川,慣愛記錄地形。”男子笑著反問道:“小娘子對地圖也有興趣?”
劉綽點頭:“略知一二。先生所繪之圖精準細致,想必是行家。”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索性將圖紙展開,指著其中一處道:“小娘子既住在此處,可知這山間溪流的源頭在何方?”
劉綽湊近細看,發現圖紙上標注的正是終南山的水係脈絡。
宮中用冰大都取自鐘南山,她曾在冰務司查閱過相關文獻,便指著圖紙道:“此溪發源於北麓的‘寒潭’,冬日結冰,夏日清涼,是山中活水之源。”
男子眼前一亮:“小娘子果然見多識廣!”頓了頓又道,“不知如何稱呼?”
“在下姓劉,家中行五,先生喚我劉五娘即可。”劉綽莞爾一笑,反問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從何處來?”
男子捋須笑道:“老夫姓李,家中行三,人稱李三郎。”
劉綽心中一動:李三郎?莫非是李德裕的族人?可他家族實在太大,兩人尚未成婚,她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她正欲再問,男子卻指著圖紙上的另一處道:“五娘可識得此處?”
劉綽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搖頭道:“此地地勢險峻,少有人居。不過山腰處有一座道觀,名為‘清虛觀’,香火頗盛。”
男子點頭:“我從南方來,昨夜便宿在此處。”
兩人相談甚歡,從山川地理聊到風土人情。
男子見識廣博,談吐風趣,甚至主動命手下之人幫著揀栗子。
劉綽也不拘束,偶爾還提出些獨到見解,引得男子連連稱讚。
“五娘小小年紀,怎會知道這麼多山川水文的知識?”
劉綽自然不好說自己上輩子也算是遊過大江南北的,謙虛道:“李先生過獎了,我就是雜書讀得多了些。”
很快,不止幾個人帶來的小背簍,就連象背上的籮筐也滿了。
劉綽這才驚覺與男子聊了許久,正欲告辭,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李德裕帶著護衛策馬而來,遠遠便喊道:“綽綽!”
他所獲頗豐,臉上還帶著狩獵後的紅暈。
劉綽轉身揮手:“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