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過後,一些必要的家宴慶典也陸續低調舉行。
顧若蘭與韋瓘的孩子因著國喪耽擱的滿月宴便選在了此時補辦。
韋瓘父親早逝,依傍伯父一家生活,雖頗有才名,但於權貴雲集的長安,人脈終究淺薄。
加之顧少連新喪不久,顧家失了這顆擎天大樹在長安城的地位可謂一落千丈。
所以,除了韋顧兩家的親戚,這場滿月宴,請不來多少頭麵人物,場麵難免有些冷清。
赴宴賓客不少在竊竊私議的,將韋七和顧九兩口子辦的滿月宴跟韋家其他郎君相比。
顧若蘭心中悲慟難以排遣,整個人鬱鬱寡歡,強打著精神操持,對這些置若罔聞。
“明慧郡主、李二郎君到!”隨著門房的唱禮聲,原本有些怠慢的賓客瞬間提起了精神。
趙郡李氏的車駕停在韋宅門前,引得四鄰紛紛側目。
明慧郡主曆經三朝,聖眷不減,又掌冰務、市舶二司,她身懷六甲,行動已有些不便,仍堅持親自登門,足見與顧九娘子的情意。
“若蘭!”劉綽扶著侍女的手下車,一眼便看到門口迎候、麵色憔悴的顧若蘭,忙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身子可好些了?怎的如此清減?”
顧若蘭見到好友,鼻尖一酸,強忍的淚水險些落下,低聲道:“綽姐姐,你身子重,何必親自過來……”
“你我之間,何須說這些。”劉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菡萏奉上禮物。
除卻早已登記在冊的金銀長命鎖、錦緞衣衫外,還有一個細長的卷軸。
顧若蘭展開卷軸,竟是兩幅以炭筆精心繪製的素描畫像。
畫中人物正是已故的顧少連。
一幅是老先生伏案疾書的嚴肅模樣,另一幅則是撚須微笑的慈和瞬間,栩栩如生,連眼神中的睿智與溫情都捕捉得淋漓儘致。
“以後若是想顧爺爺了,就拿出來看看。這次過來,我也帶了炭筆,給你家阿彌也畫一幅滿月小像。”劉綽輕聲道。
顧若蘭凝望著畫中祖父宛若再生的麵容,指尖顫抖地撫過紙麵,積蓄已久的淚水終於決堤,無聲地滑落。她緊緊攥著畫軸,哽咽得說不出話,隻是拚命點頭。
這份禮物,遠比任何珍寶都更得她心,也讓她在至親離世的悲苦中,感受到了一絲溫暖的慰藉。
在場賓客看了,也是連連讚歎。
“這是哪位名家的手筆啊?怎能把人畫得就像活過來一樣?”
“是啊,顧尚書可不就是長這個樣子?剛才看到嚇了我一跳!”
“不得了,郡主出手真是大方,這兩幅畫怕是千金也難求啊!”
有劉綽坐鎮,滿月宴的氣氛頓時不同。
不少原本覺得韋家七郎和顧家九娘子所辦宴會無關緊要的官員權貴,聞訊也紛紛趕來,場麵頓時熱鬨體麵了許多。
雖然賓客驟增,但顧若蘭不見絲毫慌亂,宴席依舊辦得體麵漂亮。
一片祥和之際,有道女聲突然響起,“還是郡主和李二郎麵子大,瞧瞧阿彌這滿月宴的排場,花銷得是我們宏哥兒滿月那會兒的三倍不止了吧?七郎還在讀書,手上沒什麼進項,真是讓大伯父和大伯母破費了!”
說話的是韋瓘的三嫂杜月嬌,她出身京兆杜氏旁支,家中雖非頂尖門閥,卻也自視甚高。
她當年擇婿,看中了韋三郎已中進士、前程可期,卻沒想到韋瓘雖無功名,但才名遠播對妻子更是百依百順,體貼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