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野忙答道:“小的叫沐野,揚州府江都縣人氏,原是林禦史麾下的鹽丁,得環三爺賞識,如今在三爺身邊服侍。”
“噢,原來是林老爺的人,難怪調教得這般伶俐,這頭野鹿可是環哥兒親手獵的?”
沐野笑道:“正是咱們三爺親自射中的,三爺不敢獨享,特地命小的送來孝敬姨太太您,也讓哥兒和姐兒嘗嘗鮮。”
薛姨媽笑著看了一眼旁邊儀態端莊的寶釵,點頭道:“環哥兒真真有心了,你代我們謝他,對了,請環哥兒明日一定到家裡來吃飯。”
“曉得,小的定把姨太太的話帶到。”沐野答道。
薛寶釵的心裡頓時生出一絲欣喜和期待。
薛姨媽命人賞了沐野二兩銀子,然後便打發出去,正拉著寶釵的手要說話,卻見一身素衣的寶琴走了進來,笑著道:“外麵好大一隻梅花鹿,怕是有上百斤吧,是環哥哥送來的嗎?”
薛姨媽笑道:“琴丫頭的消息倒是靈通。”
薛寶琴笑嘻嘻地道:“聽府裡的人都在說,我又是個愛看熱鬨,這不便巴巴跑來看稀奇了。”
寶釵好笑道:“一隻鹿而已,你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麼稀罕的。”
薛寶琴慧黠一笑道:“見過是見過了,但都是家養的,野生的,還這麼大的野鹿卻是未曾得見,聽說還是環哥哥親手獵的,豈不稀罕?依我說啊,環哥哥是真有心了,姐姐說是也不是?”
寶釵的俏臉不由微微發燙,薛姨媽倒未察覺女兒麵色不異,感歎道:“可不是,環哥兒這孩子,打獵打到一隻鹿也不忘孝敬我,倒比親兒子還要親,而那孽根禍胎隻會惹我生氣。”
薛姨媽說到此,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苦惱之色,原來近日薛蟠的傷勢好轉了,但是脾氣卻越來越壞,動不動就打人罵人,身邊侍候的婢女已經被攆走了好幾個,弄得府裡的丫環都不敢走進他的住處,為此,薛姨媽還專門花錢買了一名模樣姣好的年輕婢女,誰知當晚就挨了薛蟠一頓毒打,差點沒鬨出人命來。
且說薛寶琴聞言暗吐了吐舌頭,自悔挑起了這個話題,忙岔開道:“環哥哥今日親手獵到一頭鹿,這可是好兆頭啊。”
薛姨媽輕哦了一聲道:“這其中又有什麼說法?”
薛寶釵微笑道:“正所謂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按照舊例,鄉試放榜後,中式的舉子都將參加第二天舉行的鹿鳴宴,齊歌《詩經》中的《鹿鳴》篇,如今鄉試放榜在即,環兄弟獵到一頭鹿,的確是個好兆頭。”
寶琴笑嘻嘻地道:“鹿還與祿同音,寓意高官厚祿,難道還不夠吉利?伯娘明日最好命廚房做一頓鹿脯盛宴款待環哥哥,來日鄉試放榜,保準環哥哥榜上有名,指不定來年春闈大比,環哥哥還能一舉蟾宮折桂,金榜題名呢,以後得了高官厚祿,豈不正好應了今日之兆?”
薛姨媽聞言喜笑顏開道:“果真如此,我這個姨媽也跟著沾光了。”
薛寶琴揶揄地瞥了寶釵一眼,掩著小嘴咯咯笑道:“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來年環哥哥若金榜題名,伯娘何不效法前人榜下捉婿,如此一來,不僅沾光……哎喲!”
薛小妹這邊還沒說完,已經被羞紅臉的寶釵拿住要擰嘴。薛姨媽文化程度低,愣了一下才品味過來,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笑來,嗔道:“真真胡鬨!”
“娘親你瞧瞧,琴妹妹如今越發刁鑽古怪了,倒拿我打趣起來,今天非撕了她這張損人的小嘴不可。”寶釵羞氣道。
“再也不敢了,大姐姐饒了我吧,伯娘救我!”薛寶琴一邊求饒,一邊笑著往薛姨媽身後躲,姐妹二人鬨了一會消停下來。
且說沐野回到朱雀街太平裡,回複賈環道:“三爺,那鹿已經送到薛府了,姨太太很高興,讚三爺有孝心,讓小的謝三爺,還請三爺明日到府裡吃飯呢,對了,姨太太還賞了小的二兩銀子”
賈環點頭道:“知道了,賞你的便拿著,且下去吃飯休息吧。”
沐野便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吃罷晚飯,賈環洗了個澡,便如往常那般做晚課,洋婢曼達琳隻穿著一身睡衣走了進來,站在書架旁磨磨蹭蹭地翻看書籍,一邊用藍寶石般的眼眸偷睨了某人一眼,道:“賈,明日也帶我去薛家。”
“可以,你想去的話。”賈環很自然地答道,連頭也不抬一下。
曼達琳聳了聳肩:“還是算了,人家又沒請我。”說完便擱下書本,邁著長腿,故意搖曳生姿地往外間走去,隆丘細腰,若隱若現。
賈環看著這洋婢身後呈梨形的逆天曲線,禁不住氣血上湧,這洋妞兒分明是在玩火啊,再這樣下去,自己真要擦槍走火了。
此時街上傳來了二更梆子聲,賈環忙定了定神,揮去腦海中雜念,繼續埋頭攻書,鄉試放榜在即,明年二月的會試又將是一場硬仗啊,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