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桂疏桐,漏斷人初靜。夜深了,隨著前來憑吊的人群陸續離去,整座巡鹽禦史衙門慢慢地安靜下來,最後連打齋念經的和尚與道士們也歇下了,一切都回歸了靜寂。
靈堂上,夜半的燭火在凜凜秋風下搖曳,四周掛著的白綾和挽聯也被吹得獵獵作響,再加上赫然擺在堂前的那副棺材,更顯昏慘而陰森。
這時的靈堂裡,除了賈環外,空無一人。他默默地跪在靈前,先往火盆裡燒紙錢,又站起來往香爐裡上了一炷香,恭敬而虔誠地拜了三拜。
按照習俗,在遺體沒有出殯之前,必須有親人在夜裡守靈,香火不能有一刻中斷。林黛玉身子弱,自然禁不住徹夜守靈,更何況她從昨天開始就沒有休息過,所以賈環連哄帶強逼地讓她回房休息去了,自己則留下來代替她守夜。
作為一名穿越者,賈環自然不相信鬼神,即便真有鬼神,林師的鬼魂也不可能害自己,所以雖然四周陰慘慘的,但他絲毫不以為意,上完香便坐在凳子上閉目養神。
這時,一條影卻出現在靈堂外,慘淡的月色將人影拉得長長的,此人似乎有些躊躇,數次伸出腳步又退回去,徘徊良久仍然猶豫不決。
又過了片刻,此人歎了口氣,正要轉身離開,卻與站在身後的另一人撞了個滿懷,不由大吃一驚,定神一看,脫口道:“鐵……虎。”
隻見來人長得像座鐵塔似的壯實,凜凜生威,赫然正是鐵虎,而鐵虎此時竟然神色極不自然,咳了一聲道:“秦……秦當家在此作甚?俺還以為哪來的遊魂野鬼呢!”
原來在靈堂外徘徊的此人正是女匪首秦紅玉,剛才不留神與鐵虎撞了個滿懷,而後者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結果正好碰在她胸前那對飽滿上,也難怪鐵虎會尷尬的,此刻甚至臉上火辣辣的燙,也虧得他皮膚黑,要不那臉膛準紅得像關公似的。
那秦紅玉雖然有點羞惱,但作為女匪出身的她,本來就生性豪爽潑辣,隻是尷尬一下就過了,倒沒有太過在意,呸道:“你才是遊魂野鬼呢!”
鐵虎皺了皺眉道:“你要找三爺?”
秦紅玉點了點頭。
“那為何不進去?優柔寡斷可不像秦當家的性格。”
秦紅玉猶豫了一下,沉聲道:“事關重大,我還沒拿定主意,鐵虎,你也算是條漢子,如果換著你,你會怎麼做?”
鐵虎心中一動,問道:“可是因為林大人生前答應你的事?”
秦紅玉點頭道:“沒錯,林大人當初答應我,隻要協助他趕走占領獨龍島的西洋人,剿滅島上殘餘的海盜,他便準我等將功贖罪,並奏請朝廷設立獨龍島巡檢司,由我擔任名義上的巡檢,而我麾下的弟兄可以繼續留在島上生活,如今島上的洋人已經被打跑了,獨龍島上忠於亢大勇的殘餘海盜也剿滅了,但林大人這時卻撒手人寰,本當家該何去何從?除了林大人,我不相信其他任何官員,我得為手下的弟兄著想,保證他們的安全。”
鐵虎沉聲道:“那秦當家有什麼打算?”
秦紅玉咬牙道:“遠走高飛!”
鐵虎點了點頭道:“這確實是最穩妥的辦法,但是好不容易才獲得將功贖罪的機會,就這樣錯過了,你不覺得可惜?”
秦紅玉沒好氣地道:“廢話,當然可惜,但跟弟兄們的性命相比,自然安全更重要,如今林大人沒了,天知道他以前所作的承諾還算不算數,當官的就沒幾個是好人,若換了一個主事的官兒,又不認賬了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等著朝廷派人來過河拆橋吧?”
“算數,當然算數!”一把清朗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秦紅玉轉首一看,隻見一名少年信步從靈堂內走了出來,月光映照下,氣質從容而淡定,不是賈環那小子又是誰?
隻見賈環緩緩行至秦紅玉和鐵虎跟前,鄭重地道:“我保證,林師之前向你作出的所有承諾都算數,而且都會得到落實,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秦紅玉柳眉一挑道:“環三爺一無官職,二無爵位,如何保證?事關數百弟兄的生死,本當家又豈能相信你空口白牙的所謂承諾?”
鐵虎不滿道:“三爺說了保證,那便絕對沒問題,你這婦人彆不識好歹。”
賈環擺手道:“虎子,稍安勿躁,事關身家性命,秦當家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這樣吧,既然秦當家不放心,那便先在揚州耐心等候一段時間,相信朝廷的正式任命很快就會下來,你若這個時候帶著弟兄們遠走高飛,豈不可惜?”
秦紅玉將信將疑道:“當真?你不會故意拿話穩住本當家吧?”
鐵虎頓時虎目圓睜,怒道:“放屁,環三爺向來言出必行,騙你這婦人作甚?”
秦紅玉也火了,杏目一瞪道:“開口婦人,閉口婦人,婦人又如何?本姑奶奶縱橫海上的時候,你鐵虎還穿著開襠褲呢,要是不服,跟姑奶奶單練。”
鐵虎雙手往胸前一抱,不屑道:“我鐵虎的拳頭不打女人,除非對方實在太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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