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迎春昨日本與賈環約好,今日下午畫像的,所以吃完午飯稍歇了一會,便一徑到了閱微居,結果賈環卻不在家,不由微微有些失望,略坐了一會便辭了平兒和曼達琳。
從閱微居出來後,眼見天色尚早,回家去也是無聊,於是便漫無目的地在園子中閒逛,不知不覺走到了瀟湘館外麵,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進去稍坐。
“二姑娘來了。”當值的婆子見到賈迎春,忙施禮問好,並且報了進去。
林黛玉正在看書,見到迎春主仆掀簾進來,便站起來相迎道:“二姐姐來了,紫鵑倒茶。”
賈迎春忙道:“不用忙,我剛從環哥兒那兒出來,喝過茶了,現在並不口渴,倒茶給我也是白放著浪費。”
“那便白放著吧,進門是客,豈能失了禮數。”紫鵑笑道,一邊把茶端了來,順便給隨行的司棋也倒了一杯。
林黛玉招呼賈迎春坐下,隨口問道:“環弟如今在作什麼?”
賈迎春答道:“可巧,環哥兒並不在家。”
林黛玉心中一動,似笑非笑地道:“那一準是去了寶姐姐那兒了。”
“倒沒有,聽平兒說是出門去了,一早有人登門拜訪,然後便一道出門,估計是有事應酬吧。”
“噢!”林黛玉的俏臉莫名有些發燙。
賈迎春見書案上有一遝稿紙,便順手拿起來看,一邊問道:“林妹妹在看什麼?咦……這好像是環哥兒的字跡。”
原來林黛玉此時看的正是賈環閒暇時“所寫”的小說《倚天屠龍記》。話說當初在金陵守製這三年,賈環讀書之餘,得空便當文抄公,把金老那幾部著名的武俠小說默寫了出來,本打算賺些生活費的,但是小胖子徐文厚十分厚道,每年冰淇淋的生意都給他上千兩銀子的分紅,所以根本不缺錢花,因此這些書稿他也沒賣給書商,隻是一直冷落在書箱的一角。
前不久,賈環無意中把這些書稿翻出來,正好又被林黛玉撞見了,便借了去看。林黛玉原本隻是想打發時間的,誰知一看竟看入了迷,根本停不下來。
獵奇本來就是人的天性,這種章回體的武俠小說在這個年代顯然十分新鮮,就好像仙俠玄幻小說剛出來時那般讓人驚豔,所以賈迎春隻看了前麵一章,馬上也被吸引住了,又一口氣往下讀了數回,這才意猶未儘地道:“林妹妹,這書稿能借給我帶回去看嗎?”
林黛玉笑道:“那我可作不了主,而且我還沒看完呢,要不二姐姐回頭自己問環弟吧。”
“好吧!”賈迎春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這遝書稿。
這時外頭的婆子報道:“香菱姑娘來了。”
稍傾,果見香菱掀簾走了進來,眉心一點嫣紅的胭脂痣分外奪目,讓本來就容貌絕色的美婢平添了幾分靈氣。
香菱向林黛玉和賈迎春施禮,一邊笑道:“原來二姑娘在此,婢子剛才撞見繡桔和王善保家的,似乎正在到處找你呢。”
賈迎春一驚道:“隻怕是大太太找我,林妹妹,我且先回去了。”
話音剛下,便聽到王善保家的那把破鑼嗓子問道:“二姑娘可在此間?”
“在的。”門外當值的婆子答道。
“嗐,總算找著了!”王善保家的一邊說,一邊徑直便掀簾闖了進來,見到賈迎春果然在,立即道:“二姑娘原來在此,老爺找你,快跟我來。”
賈迎春聽聞是老爺找,心裡不由咯噔一下,當下更不敢怠慢,忙帶著司棋起身出了屋去。
王善保家的這才笑著向林黛玉福身施禮道:“打擾林姑娘了。”
林黛玉對這個王善保家的印象並不好,也懶得應酬,隻是淡淡地點頭算是作回應,後者訕訕地退出屋裡,撇嘴暗道:“這位最愛端小姐架子了,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寄人籬下,還是人家寶姑娘平易近人,對誰都客客氣氣的。”
林黛玉此時透過窗戶,看著賈迎春腳步匆匆走出院子,若有所思地蹙起了黛眉。
闔府上下都知道,賈赦夫婦平時是不大理會二姑娘賈迎春的,如今突然派人來找,而且還是賈赦親自派的人,顯然不同尋常,所以林黛玉不禁想起那天撞見那姓孫的醜陋男人……
“林姑娘!”香菱叫了一聲,將林黛玉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林黛玉笑道:“倒把你給忘了,可是寶姐姐讓你來的?找我有什麼事嗎?”
香菱搖頭笑道:“姑娘出門查賬去了,我自己在家裡閒著無事,便到處逛逛,對了,趁著現在有空,林姑娘好歹教給我作詩,就是我的造化了。”
林黛玉打趣道:“既要學詩,你就拜我作師,我雖不通,大略也教得起你。”
香菱笑嘻嘻地道:“那婢子便拜林姑娘為師,你可不許膩煩的。”
林黛玉笑道:“什麼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果有奇句,連平仄虛實也不必對。”
香菱恍然道:“原來是如此,難怪我自己弄了一本舊詩偷空兒看了幾首,發現既有對得極工整的,又有不對的,又聽見說什麼‘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詩上亦有順的,亦有二四六上錯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聽你一說,原來這些格調規矩竟是末事,隻要詞句新奇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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