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了!
太後在時,對季寰一向嚴苛,他從不曾感受過天家親情,驟然多了個弟弟,新奇又有點兒稀罕。季堯很會裝乖,一口一個皇兄,哥哥叫得親熱,很討皇帝高興。
不過幾日,二人同進同出,頗有幾分手足情深的意味。
楊賀去麵聖時偶爾會碰見季堯,言語之間你來我往地遞上軟刀子,季堯依舊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楊賀總有股子打在棉絮上的感覺,越發煩躁。
舊案翻了出來,後續牽扯甚廣。
楊賀手底下有不少能用的,這些時日網羅罪名,排除異己,強硬又狠毒,無端死在獄裡的人頭都多了一茬。外戚恨楊賀入骨,宮中戚貴妃見了楊賀都沒了好臉色,厭惡至極的模樣,冷冷地嘲幾句狼子野心,閹黨誤國。
楊賀不以為意。
口舌之爭有什麼用,終歸是要死的。
這一日,正當花朝。
楊賀在書房小憩,小宦官慌慌張張地來稟報,說皇上遇刺了。
楊賀頓時就清醒了,冷了臉色,匆匆整好衣冠,往皇帝宮中走,一邊壓低了聲音詢問情況,所幸是虛驚一場,皇帝並未受傷。
楊賀問他,皇上為什麼會突然微服出宮?
小宦官茫然搖頭。
突然,楊賀腳步一頓,問他:“皇上同誰出的宮?”
小宦官:“……十,十三殿下。”
楊賀臉色陰沉,沒忍住低聲罵了句。
今日是花朝節,慶賀花朝在南燕民間是一樁盛事,每逢今日,百姓出遊共迎花神,街頭巷尾都插了花,姹紫嫣紅,好不熱鬨。
皇帝久居深宮,早對民間盛事有所耳聞,季堯有意無意地一說,皇帝動了心思,索性借微服之名,二人帶了幾個侍衛就一道兒悄無聲息地出了宮。
皇帝還有些意猶未儘,見楊賀臉色不好看,當他是心有餘悸,嚇壞了,笑著安撫了幾句。
楊賀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有些親昵地抱怨道:“陛下就是想出宮,也該告訴奴才一聲,奴才安排人暗中護著陛下。”
“陛下是九五之尊,龍體貴重,若當真有個萬一——”
季寰眼神柔和,溫聲道:“朕知你一片心,今日是朕讓卿擔心了。”
楊賀低聲說:“此番說來,陛下出行隱秘,奴才都不知,刺客怎會知道?”
季寰笑了聲,“你啊,懷疑阿堯是不是?”
“出宮是朕的意思,阿堯還勸阻過朕。今日要不是阿堯拚死相護,朕哪兒能毫發無損地脫身,為了護著朕,他身上還挨了一刀呢。”
“阿堯久居冷宮,許多事還不懂,心卻是好的,你不要疑他。”
楊賀垂下眼睛,慢吞吞地哦了聲。
季堯受了傷,回了宮中將養。
楊賀去時正撞見太醫,太醫說,季堯手臂劃了一刀,雖是皮肉傷,卻也深可見骨,好在刀上沒毒,否則整隻手都廢了。
楊賀心裡冷冷道,要真有毒就怪了。
季堯好一陣兒沒見著楊賀,一見他,眼睛都亮了,輕輕笑道:“公公可終於舍得來看我了。”
他今日穿著青色春衫,眉眼透著股子年少的跳脫靈動,受了傷,臉色蒼白,卻儼然矜貴雅致的少年人。
楊賀麵無表情地說:“季堯,你想做什麼?”
季堯失落地道“公公今日不是聽說我受傷來探望我,而是問罪的?”
楊賀不置可否,神態冷靜,眼尾上挑,毫不掩飾自己的傲慢冷漠。
季堯看著他,隻覺心頭火熱,眼神都變得熾熱,慢慢道:“公公以為我想做什麼,借出行弑君?”
他走近楊賀,身上傷才處理,還帶著股子血腥氣,壓低了嗓音,語氣輕快俏皮,“哎呀,那公公可高估我了,我怎麼敢啊。”
“畢竟,陛下除了是你我的君王,還是我皇兄,我的哥哥,救我出冷宮的人,我怎麼會做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