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再順利,做完交割,交完賦稅,從刺史府出來,已是申時。許是急於將益合堂出手,對於一個尚未長成的小公子來做買賣的事,曹允方並未將這帶著臉上戴著一半麵具的小公子放在心上。他急於在曹參軍麵前露臉。
自從汪長史自儘之後,他的未竟事業便被曹家虎接手,他要辦好幾件差事,讓他在主上麵前露臉。這益合堂便是其中之一。益合堂的在隴右根深蒂固,他主上的勢力進不來,隻能毀掉。
回到提刑司衙門,柳靜頤去東花廳正房將房契和地契交給荊子言,但荊子言尚未歸來。她帶著籍契回了自己的房間。望著那房契和地契,默默的想著,何時自己才能有一份真正的產業。她現在是奴籍,而非良籍,奴籍不能有產業。
她的這個想法,連自己都嚇了一跳。自嘲著:也許是荊子言對下人太寬容了,給了她太多的自由,才讓她有了些非分之想。想到這兒,她急忙搖搖頭,告誡自己打消那些不該有的念頭。與其他奴婢相比,她不禁有自己的月例,還有一份可供自己支配的收益,已經足夠了。她不能太貪。
即便是棋子,荊子言從未讓她涉險,僅憑這一點,她就該對他感恩戴德,不該生出不該有的想法。
可她終究需要有一份產業,如果有一天,荊子言不再需要她,她想給自己留一個後路,以備有一天能夠全身而退。她想起荊子言所說的,黑市,黑市可以買賣籍契。
“紫蘇,我想去一趟黑市。”柳靜頤悠悠的說道。理智告訴她,最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她將房契和地契鎖入楠木盒中,便準備去黑市。此前焦震下令打壓過一次黑市。但焦震打壓的,隻是明麵上的黑市。還有一層深不見底的黑市。
柳靜頤早就打聽過,那黑市是在城東老槐樹下,老槐樹下有一口井,順著水桶,用軲轆將水桶放下,穿過水層,便到了黑市。入夜開市,天亮關市。
她的臉上有疤痕,戴著麵具,隴右府衙的人都認識她。要想不被人認出,就需要把這疤痕去掉。幸得她幼時跟師傅學過易容術,她悄悄去街上找了一個男乞丐,將她迷暈,用藥水和膠混合調製的特殊膠質在那男乞丐臉上撻下一層麵皮。
撻完麵具,她讓紫蘇把那還在昏睡的男乞丐送回原處,並給他留下一定銀子。
將那麵皮泡在特質的藥水中,麵皮變得如肌膚般柔軟,貼在臉上毫無痕跡。帶上這麵皮,一個臉上無任何疤痕的俊俏少年便出現了。柳靜頤帶上這麵皮,身著男裝,未曾完全發育身體,妥妥的就是一個翩翩公子模樣。
她找來兩身流民服裝,與紫蘇換上。入夜便去了那黑市。穿過水層,二人終於到達了傳說中的真正的黑市。
所謂的黑市,黑市並不像傳聞中那樣不便示人,反而人人都以真麵目示人。黑市裡也有街道,也有坊市鋪子。她不知道該如何打問,隻見一個類似坊長模樣的人前來問她們:“二位小公子看著麵生,可是有生意要做。”
柳靜頤變著嗓子,嘗試著用男聲,怯生生的說道:“在下……在下想來買一份良籍籍契。”
那坊長並不意外,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見柳靜頤二人有些局促,便如尋常般寬慰著:“公子放心,來這裡做生意,不問過去,不問將來。”
“在下知道。”
“公子可有錢財?”
柳靜頤愕然,怯生生的問道:“大概所需多少銀兩。”
坊長笑笑:“這良籍籍契,可是稀罕物。奴籍,賤籍都好辦,五百兩銀子就能買到。可這良籍……”
坊長頓了頓:“需要三千兩銀子。”
柳靜頤心下一驚:“那輕楠的銀子是從何而來?”
見柳靜頤發愣,坊長奸笑道:“公子,這良籍可是稀罕物,等閒人無法辦到。價錢自然也是高的……更何況我們還能為客戶保守秘密,無論誰問都不會泄漏半句。”
柳靜頤咬咬牙:“好,何時才能拿到?”
坊長帶她來到一個門前掛著宋氏算命幡子的鋪子跟前,朝裡喊了一句:“宋家的,有生意了。”
隻聽裡麵一陣騷動後,掀開簾子,從裡麵出來一位佝僂著背,戴著山羊頭套的人。那人女生女氣的用羊頭朝柳靜頤看了看,開口道:“你是來買籍契的,要買奴籍還是賤籍?”
“我要買良籍。”
羊頭明顯一怔。搖搖頭:“這良籍可不便宜哦。”
“多少錢?”
“三千兩,一文都不能少,籍契保真,保證能在官府正常入冊,官府絕對查不出來。”
“好,多長時間能辦好,我何時才能來取?”
“先交一百兩定金,半個月後來我這鋪子找我那籍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