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鳥使便是皇帝親口任命的前往民間采選美女以充盈後宮的使者。大靖祖製,皇帝妃妾多出自官家女,每五年大選一次。
但當今聖上大抵是看膩了大家閨秀,已經推了兩次大選,朝臣進諫,他便點封花鳥使取代戶部采選,往民間采擇小家碧玉。
靖朝版圖遼闊,花鳥使當然不可能挨個州挨個縣地去,去哪兒要看各地長官怎麼各顯神通去拉攏。此次花鳥使能光臨錢塘縣,可見殷縣令下了大功夫。
“我爹說了,隻采選十四到二十歲的,樣貌要秀美,身段要纖細,聖上文武雙全,尤為喜歡有才學的。加上我們女學是縣令夫人所辦,花鳥使一定會給她麵子。所以啊,這錢塘的秀女,多半是從我們學堂裡選。”
廖秀環同窗包圍著,掐著獨有的滾珠似的嗓音,講得頭頭是道,眼角眉梢飛揚著得意,仿佛入選名額已在囊中。
喬大寶聽她說完,下意識地環顧了一圈,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學堂裡的女學生果真沒幾個醜的,甚至頗有姿色的美人,也能挑出一隻手的數來,其餘的人燕瘦環肥,至少也夠得上清秀二字。
“我們當中選?那必然是秀環你了!”一個狗腿子滿口漂亮話,“你生得最美,還彈了一手好琵琶,不選你選誰?”
廖秀環顯然十分受用,口中謙虛著大家都有機會,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她與同伴們說說笑笑,餘光瞥見喬大寶呆呆看著這邊,似乎是聽得入神,她噗嗤一聲笑出來。
“喬大寶,你瞧什麼呢?你不會也想進宮吧?哈哈哈,快彆逗了,你也不照照鏡子嗎?你這樣的,當粗使奴婢還差不多,想當娘娘?哈哈哈哈哈……”
有幾個女孩也跟著捂嘴笑起來。
喬大寶不醜,拾掇齊整也是個美人。但拜她那位風風火火的老娘所賜,喬大寶耳濡目染多了,氣質上多少帶了點粗魯滑稽。加上她本是隴州人,塊頭比江南姑娘略大些,於是便成了廖秀環口中的“粗使奴婢”。
喬大寶可不慣著她,翻了個白眼道“隔這麼老遠都聞到你的口臭了,你嘴是涮過恭桶了嗎?小心我把我的大腳丫子塞進去,治治你的臭嘴!”
“你說什麼!”
廖秀環騰地站起來,櫸木書案滑出去一角,撞到了另一個女孩子,女孩啊了一聲,捂著腰側,敢怒不敢言。
廖秀環視若無睹,隻盯著喬大寶“賤人,你說什麼!”
“我說你口臭,聽不見嗎?你不光口臭,連耳朵也聾了嗎?”
喬大寶是什麼人,本事不大狗膽大,當年在村裡也是敢一挑三個村頭小霸王的辣貨,旁人都因廖秀環生氣瑟瑟發抖,她卻已經擼好袖子準備跟她乾了。
廖秀環氣得渾身發抖,但又不敢真跟她動手,便哼了一聲,惡聲惡氣道“滿口粗鄙,果真是鄉巴佬,沒教養!你娘是東市裡頭賣魚的,天天混在男人堆裡跟人勾三搭四,你家那麼窮你還來讀書,就是想釣個金龜婿吧?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喬大寶不怕挨罵,卻聽不得有人罵陳小娥,倏地站了起來“你有種再說一遍!我告訴你,我不光會吵架,還會打架,惹毛了我,我把你打成豬頭!”
“你敢!”廖秀環惡狠狠道,“你敢對我動手,我就讓你在錢塘待不下去!”
喬大寶還要說話,一個叫妙荷的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袖,暗暗對她搖頭,使勁使眼色。
她忍了忍,想到自己在錢塘不是一個人,終於還是坐下來。
廖秀環愈發得意,扭著腰肢走過來,歪著頭道“這就對了,論識相,你還得跟你娘學學啊。”
喬大寶猛地抬頭,廖秀環捂著嘴,咯咯地笑起來。
“昨兒我去東市,瞧見你娘在殺魚,我看她生意冷清,可是特意照顧了她生意,要了十條魚呢。”
廖秀環一開口,陳小娥以為來了大生意,對廖秀環有求必應,不光給她挑了十條最肥美的好魚,殺好去鱗,洗得乾乾淨淨,還不厭其煩地片成了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