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派在即,程良碩與沈行複敲定了細則,回大理寺把手裡的案子交給了大理正,然後在臨行前,抽空回了程府。
下人們見到他,都倉皇地低下頭,脖子縮進了肩膀裡,全成了縮頭烏龜。
貼身的侍從滿臉難以啟齒,走過來低聲道“老爺,郡主又帶了人回來……”
“嗯。”
程良碩眉頭都沒動一下,依舊是那副了無生趣的麵孔,換過了衣衫,便負著手,信步走到偏院。
汀蘭塢是程府最僻靜清幽的角落,平時都關著院門,程良碩來了,下人才把門打開。
院落雖小,卻雅致無比,飛甍精巧,花枝輕舞,謝了一地的粉白,有婢女正低頭輕輕灑掃。
程良碩腳步一轉,從回廊轉過去,便見一個美婦坐在欄邊。
女子臉色蒼白,眉色很淡,眼神木木呆呆地盯看著一株金桂,側過的臉露出鬢邊一道一指長的疤痕。饒是如此,仍看得出她原來出眾的容色。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遠遠未到要寒衾裹身的時候,但婦人卻裹著雪白的狐皮,雙手合抱著自己,狐皮底下的小腹微微凸起。
看到她,程良碩臉上冰雪化開,柔和無比的溫情笑顏出現在了他臉上,若是有同僚在此,定然認不出是他來。
他揮退了下人,坐在女子身邊,溫暖的大掌輕輕地放在她的小腹上。
“蘭兒,我要離京一趟,過段日子才能回來,你要好好用飯、睡覺,等我回來,好嗎?”
女子呆呆的,什麼反應都沒有。
程良碩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撫。
“你不要怕,我會把所有事處理好的,誰也不能欺負我的蘭兒,誰也不能。”
最後一句話,仿佛一聲誓言,語調雖輕,卻如山盟般鄭重。
“老爺,該走了。”
侍從輕輕喚道,忍不住瞅了一眼女子。
這就是老爺哪怕忍了綠雲壓頂,也要納進府的愛妾蘭姨娘,看起來也並無出彩之處啊。
但他也隻敢看一眼,程良碩斯文外表底下的陰狠,他可太清楚了,尤其關乎到蘭姨娘的時候,那簡直活閻羅上身。
曾經郡主有個仆婢到汀蘭塢放肆,嚇到了蘭姨娘,當天晚上那個仆婢就不見了,過幾天便有人在京郊發現了人頭,又先後在另外兩處發現了一隻斷手和一隻斷腳,到現在屍體都沒湊全。
外人隻覺命案離奇,他卻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程良碩得知蘭姨娘受欺負時的殺意。
想到這,侍從不寒而栗。
幸虧正頭夫人雲樂郡主是除了淫樂之興萬事不管的,也不在乎丈夫寵愛誰,是以會上汀蘭塢來挑釁的是少數,也少了許多枉死的性命。
侍從嚴令下人關照好蘭姨娘,然後送了程良碩出府。
禎和帝處置完一天的政務,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阮公公適時地給他捏肩膀,輕聲問“陛下,可要傳趙貴妃伴駕?”
趙貴妃乃成王生母,是個知情解意的妙人兒,滿宮數她最得聖心,故阮公公才有此一問。
誰知禎和帝想了想,卻道“擺駕翊坤宮。”
阮公公一愣,隨即著人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