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成王妃到!”
衛晏洵神態如常地看過去,便見成王夫婦聯袂而來,成王似乎仍有些不適,被成王妃攙著,走得有些慢。
“兒臣,見過父皇、母後。”
禎和帝道“你既身子抱恙,何必勞動?”
“七弟流落在外多年,好容易回來,兒臣是當哥哥的,怎能不來看?”
禎和帝在兩兄弟間來回看了看,道“吾兒有心了,看座。”
成王轉頭看衛晏洵,臉上溫和地笑“七皇弟,你果真是瞞得緊,你我小時候也是一起玩鬨的,在西北的時候你竟半點也不透露,豈不是跟皇兄見外了?”
衛晏洵不與他逞口舌之快,舉杯道“三哥說得是,我先乾為敬,給三皇兄賠罪。”
西北那些天,那些激烈的痛苦與憤恨已經把他從裡到外折磨了一個遍,如今他能完全潛埋在心底,同成王虛與委蛇,假作毫無芥蒂地談笑風生。
他告訴禎和帝,他對儲君之位其實並無壯誌雄心,也不在意哪個皇子登上皇位,這是實話;
但是,成王不行。
他們兩人之間的深仇大恨,他非報不可。
兩人兄友弟恭了一會兒,各自落座。
趙貴妃很適時地笑盈盈說道“該要祝賀陛下和姐姐,七殿下可是陛下和姐姐的心頭肉,姐姐萎靡多年,這下該高興了?”
周皇後人在宮中就像透明人,這麼多年幾乎沒跟其他妃嬪說過話,儘管與衛晏洵相認後,也暗暗地重新了解宮裡的人、朝堂的形勢,但像這麼對話,還是非常陌生。
“多謝貴妃,本宮的確很高興。”
但麗妃和宣王不高興了,趙貴妃那句“心頭肉”簡直刺中他們心窩,本來他們上回就為杜文灝被禎和帝敲打冷落,落了下風,現在再來一個定王,他們還要不要混?
麗妃是禎和帝的枕邊人,對他的脾氣有點了解,心裡千般想萬般想,卻怯於開口。但她的兒子卻憋不住話,假情假意地笑道“七弟時隔多年回來,已經成大人了,你跟魁濟東家的婚事,是不是也要提上日程了?”
衛晏洵一下就聽出來了,宣王意圖堵了他與世家女的聯姻路。
聯姻之事,衛晏洵現在也毫無想法。
前世他不管不顧地娶了薑雲如,卻撒手而去,留給她的隻會是更難的處境。如今他又一次站在了險境之內,必須要應對所有的明槍暗箭,又何必拉其他人下水?
包括淺靈。
他道“多謝六皇兄關切,但婚姻大事暫且不提,我義父齊瑞津生前對我十分好,我打從心裡敬重他,我已向父皇說過,要為義父守孝三年。”
宣王繼續道“守孝三年,那嶽東家可等得及?再過幾年她得成老姑娘了吧?父皇不妨下一道賜婚聖旨,給人家姑娘安心啊。”
殿中氣氛冷凝,那是來自禎和帝的威懾。
他不溫不火地說道“你是兄長,婚事當在前,管好你自己就是。”
宣王像被抽了一耳光,當下臉色不太好看,也不敢再說話了。
一場筵席人心各異,吃得貌合神離,但衛晏洵也無所謂。宴席過後,他被留在了宮中,度過了一夜,翌日才出宮,回了齊宅。
他穿了禦賜的新衣袍,絳紫服色,胸腹一團象征著親王的蟒紋,腰係一條蹀躞帶,矜貴無雙,神氣十足,從門房到管事,一路下人無不高聲行禮。
衛晏洵腳步輕快地去找淺靈,淺靈正在書房,永章的賬冊摞成山放在手邊,她低頭翻閱著,眉頭微擰,專注而投入。
衛晏洵負著手,咳了一聲,沒人理他,他就在書案前走來走去,胸前的蟒紋金線映著光晃得炫目。
賬冊上一會兒明一會兒暗,讓那一列列數字變得更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