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曾想,上了法庭,一切就已經被板上釘釘,他不過就是魚肉,任人宰割。
他二十幾年風風雨雨,矜矜業業,隻需要半小時就被釘在了恥辱柱上,身敗名裂,還連累了整個裴家。
裴羽試著轉移話題,聊了些最近的八卦新聞,餘光卻瞥見裴司賢握著電話裸露出手臂上的道道新傷,心裡一陣陣得疼。
這就是他父親,當年被關了七天七夜,嚴刑逼供,愣是摧毀不了他。
但也就是因為他有才,他獨樹一幟,吃得起苦,才會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他隻是個有才的工程師,和官場上的那些爾虞我詐比起來,他實在稚嫩。
換句話說,犧牲他一個,造福千萬家的事,所有人都樂意來插一腳。
探視的時間隻有一個小時,過了時間,電話就會自動失效,裴羽隻能看到裴司賢開合著的乾澀唇瓣。
她伸出手貼在冰冷的玻璃上,裴司賢也將手掌放在這個位置,這是他們每次離彆前的小儀式。
隔著數層的玻璃,鑽心的冷意從指間慢慢覆上整個手掌,總是能提醒裴羽保持清醒。
出了監獄,她坐在平時家屬們排隊等待核驗身份的小涼亭抽出一支煙,天剛擦黑,這一片荒郊野外的冷風肆虐,裴羽隻穿著薄薄的寬領毛衣。
風順著寬領倒灌了進來,將本就寬鬆的毛衣撐得鼓鼓的。
裴羽點了幾次煙都失敗了,風太大,隻能夾在指間,暫時作罷。
當務之急先劃開手機,順著通訊錄尋到了某個號碼,呼了過去。
隨即風中就隻有她清甜軟弱的聲音,“劉叔叔,飯點時間打擾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主要是下午店裡剛進了西漢雙欒鏡,罕見的昆侖奴馴獅版模,一下午我這電話都被打爆了,可想著您是最喜歡的,所以就給您留了下來,改天讓人給您送來。”
她的音色一改往常的散漫,透著少女的靈秀端莊,麵上卻冷冽得比這夜裡的寒風都要讓人望而生畏。
那頭的男人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太好了太好了,羽羽,還是你有辦法,這欒鏡我可是想了好久了,可這價格嘛你也知道你劉叔叔一向謹慎的,哦對了今天去看你爸爸了麼,他還好麼?”
裴羽見上鉤,倒也不急著吐露,“爸爸還行,還行,謝謝您。”
“怎麼了,你和叔叔說,叔叔一定幫忙,畢竟也是老朋友了。”男人聽她語氣帶著哭腔,讀出了暗示,也嗅到了商機。
“還不是裡邊的等級森嚴,爸爸總會受些欺負,我理解的,不好破壞規矩。”裴羽不緊不慢得接上。
“規矩還不是人定的,羽羽,你彆著急,叔叔幫你打電話過去,晏城監獄的老沈我熟悉,上次就跟他說了幫忙照顧著,這孫子居然食言,看我不說他。”男人語氣急促。
“謝謝叔叔。”
“不過,”男人停頓了幾秒,“羽羽,規矩你懂的,沈叔叔也喜歡個老舊的物件,你準備幾樣,叔叔我也好開口。”
“叔叔我懂的,我會安排好。”
裴羽掛了電話,在心裡無聲得罵了一輪問候祖宗的氣話,那些老東西,狡猾得很。
高牆裡邊的世界,一事一價,沒的商量,小事小手筆,大事大價錢。
就好像剛才電話裡的劉澤,作為聯係人,他更要分上一杯羹。
知道劉澤向來喜歡收藏的品類特彆,眼光又毒,所以她猜到內定這欒鏡的一定是劉澤,隻不過劉澤這隻老狐狸,擺明了就是不想自己出錢,明裡暗裡得暗示了她好幾次,等著她搶下來孝敬自己。
這些年裴羽都是這麼過來的,最多罵上幾句出出氣,說完也就好了,這弱肉強食的世界,抱怨和眼淚一文不值,還不如多花時間去賺錢消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