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雨也該停了。
周庭芳的房間並不遠,沈知隱隱約約能聽見那邊的聲音,隔著雨聲,卻聽不真切。
他隻知錦屏兄妹在房間裡說了許久的話。
出來時,錦屏還不斷拭淚。
兄妹兩看起來情深義重,讓人生不出半點疑心。
沈知攏了攏身上的錦裘,沉默的用剪刀輕輕波動燈芯,眉頭緊鎖,雙眼淡淡。
這件事,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他不知道。
或許是他不喜周一嬉皮笑臉的模樣,或許是他一個平民出身卻有那般的才氣,或許是他口口聲聲說周修遠偷了他的詩——
等等。
沈知幽暗的瞳孔微微一亮。
他似乎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按照周一所說,周修遠是他的恩人,又是錦屏的夫婿。
可為何周一提起周修遠的時候,語氣不善,麵色嘲諷?
世人都傳,少年天才周修遠有一門十分喜愛的妾室。
周修遠為了這小妾,拒絕家裡安排的婚事,甚至一度鬨到與家裡決裂的地步。
都說懷恩君萬花叢中過,無情卻多情,令京城裡多少姑娘為他哭瞎了眼。
因此,當周家對外宣布,周修遠在回京路上遭遇劫匪時曾拚儘全力護住那小妾,才被盜匪打傷腿的時候,眾人深信不疑。
是啊。
懷恩君對他的妾室…當真是一心一意啊。
眾人都說,做妾室能做到這個份兒上,那位錦夫人還真是好福氣。
能這樣拚死護住錦屏,周一又為何厭棄周修遠?
要麼,周一已經見過京城裡的那個周修遠,順便還發現了周家最大的秘密。
要麼,周一從頭到尾都知道,周修遠是周修遠,周庭芳是周庭芳。
天剛亮,果然雨駐天晴。
沈知這一夜隻睡了約莫一個時辰。
一醒來,就看見錦屏穿戴整齊,頭上戴著帷帽,正在門前等候。
常樂上前服侍,他端上茶水、毛巾、香胰子等,又對沈知附耳道“錦屏姑娘一早便在門外候著了。”
沈知微微頷首。
片刻,錦屏入內,先是衝他緩緩福身,隨後才不卑不亢道“昨夜民女和哥哥兄妹團聚,都是托殿下之福。兄長盼我早早歸家,以慰父母。民女既想為大人報仇,可也無法舍棄手足親情。”
沈知默默聽著,不作言語。
錦屏便繼續道“民女想向殿下求個恩典。”
沈知一邊擦手,一邊漫不經心說道“你想帶他一起上路?”
錦屏點頭,“是。”
錦屏停頓半晌,看一眼沈知的臉色,“兄長他知道周大人的事情。”
沈知偏頭,唇角噙笑,“哪件事?”
“所有…事。”不知怎的,麵對沈知,錦屏總有些心裡發怵,“他曾見過雲州的周大人,也見過公主府的那位駙馬爺。他知道…秦府暴斃的那位秦大奶奶…才是真正的周修遠。兄長說,周大人待他恩重如山,如今遭遇橫死,他也想幫忙尋找真凶。”
沈知的手頓了片刻,壯似無意詢問,“懷恩和他…關係很親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