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搭上這條性命,成了替罪羔羊。
李觀棋眼睛亮得嚇人,好似藏著一團火。
他鄭重其事的說道“周娘子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死。李家經營數百年屹立不倒,就算是劫法場,我也要把你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
周庭芳聞言唇角一勾,似並未放在心上,不過也微微福身,“大恩不言謝。”
李觀棋笑,“周娘子應該要知恩圖報。”
周庭芳幾乎料到他要說什麼,隨後沉默挑眉。
李觀棋盯著她的臉,眸色幽幽似海,“周娘子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麼。”
周庭芳正色道“除了這個,其他都可以給你。包括這條命。”
李觀棋怔住片刻。
男人的嗓音低沉。
暗得發啞。
“我要娘子的命做什麼。我不過是想娘子開心。”
周庭芳心口一顫。
她抬眸望向那人,“微之。我真的很感謝你。”
“我知道。”李觀棋走了兩步,隨後腳下一頓。
那男子扭頭。
甬道昏暗的燈火在他眼底忽明忽滅。
“周娘子,我不要你知恩圖報。我隻要你回答一個問題。”
“你說。”
“你到底…是誰?”
周庭芳唇角的笑容慢慢漾開。
女子的聲音擲地有聲。
毫不猶豫。
“我自然…從來都是葫蘆巷的周芳。”
李觀棋笑笑,眼底卻難掩一抹痛色,隨後轉身離開。
周家案子因周修遠三個字再次聲名遠播。
如同多年前周修遠以十六歲年齡高中狀元一般,時隔七年,京都再度因為“周修遠”三個字而滿城熱鬨。
七年前,周修遠打馬遊街,一身大紅色圓領袍子,腰間一根光銀帶,腳踏玄色朝靴,意氣風發,從西街到南街,無數姑娘們紛紛折腰,鮮花瓜果撒了一地。
世間風流人物,不過如此。
而七年後,熱鬨的不僅是這長街,而是茶樓、詩社、學堂、國子監,京都裡的每個角角落落。
更不提眼下春闈剛過,無數學子還沒有離開。
周修遠三個字,就如同旺火上添上了一把火。
國子監內。
一大早便有幾十個人圍聚在這裡,嘰嘰喳喳的議論著昨日乃至近幾年京都最大的熱鬨。
周氏兄妹案。
女扮男裝考科舉,亙古未聞!
女子之身高中狀元,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按在周芳身上所謂“忤逆不孝”的罪名,若是平常,早就被千夫所指。
可如今,誰都沒興趣說她的案子。
一個周修遠,便占據京都人茶餘飯後全部的時間!
“你們聽說周家案子沒?周修遠…都認識吧?!堂堂六元及第的狀元,竟然是個婦人!可恨啊可恨,我竟然還買過他的《懷恩文集》!”
說話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一臉痛心疾首。
另一人卻道“這案子還沒判呢。許是那沈知誣告也未可知啊!”
“沈知為何誣告?難不成當真如外界傳言所說,沈世子對周修遠一直有彆樣情愫,他被周修遠拒絕以後,因愛生恨,所以才想用這樣的手段毀了周家?”那人壓低著聲音,十分謹慎,“說來這話是有幾分可信,沈世子斷袖的傳聞…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吧。那蕭家小姐可是親口說的,說沈知當著她麵承認他是斷袖,由此可見,當年國子監裡沈世子和周修遠的那些事並非都是謠傳!”
“國子監?”說話的是去年才到國子監讀書的,“沈世子和駙馬爺在國子監還有淵源?”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當年沈世子還在宣州當閒散旁支時,初入國子監那段時間,幾乎和駙馬爺同吃同住。兩個人形影不離,就如同孿生兄弟一般。而且沈世子那人一身傲氣,和國子監其他人沒有交情,獨獨和駙馬爺交好。但是不知怎的,後來駙馬爺高中狀元後,兩個人這才漸行漸遠——嗬喲,如今想起來,莫不是那個時候駙馬爺已經知道沈世子心意,這才刻意疏遠。那沈世子如今找人來報複周家,也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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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說得過去!沈世子既然要報複周家,何必蟄伏這許多年?那時候駙馬爺還沒有娶公主的時候,不是報複的最好時機嗎?何必等到駙馬爺步步高升,最後成了陛下的女婿,這時候才來報複,豈不是自找麻煩?”
“對,我倒瞧著…分明是周家李代桃僵,殺死了真正的周修遠!你們彆忘了,那苦主羅老漢可是拿出了鐵證!我聽前兩天去旁聽了的同窗回來說,秦大奶奶生前的筆跡和周修遠一模一樣!反而是現在那位駙馬爺的筆跡,和曾經關在寺廟裡所謂假的周庭芳相差無幾!”
“筆跡是可以偽造的!周大人在西北受了敵襲,腕力虛浮,自然寫不出原來的筆跡!他在雲州造福一方百姓,怎回了京還要被人潑臟水?”
“就是!周老爺子不是說了嗎,那羅老漢本來就和周家有仇,他受沈世子指使來攀咬周家,也不是不可能。更何況如今那羅老漢已經失蹤,說不定就是見事情鬨大,心虛之下畏罪潛逃了呢!”
“羅老漢失蹤?”
“趙兄還不知道啊?那日羅老漢所住的客棧起火,燒了好大一片,羅老漢早就不見了。苦主都沒了,這案子還怎麼判!”
“哼。我看定然是那羅老漢和沈世子勾結起來汙蔑周大人!科舉之路,何其艱辛,你我寒窗苦讀這許多年,而周庭芳一個婦人,怎麼可能考得過我們這些男子?難不成諸位覺得…我們的才華…還比不過一個女人?”
另一人立刻附和,“不錯!駙馬爺就是駙馬爺,若駙馬爺真是女扮男裝,將我們這些人的顏麵置於何地,將天下讀書人的顏麵置於何地?難不成陛下也是昏聵了不成,竟會點一個婦人做狀元?”
“可不就是?將來後人翻開史書,這一看…原來曆史上的六元及第的狀元是個婦人,我們這一輩人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有人卻有不同意見,“要我說,要想證明此事也不難。那位錦夫人…不是在公主府裡嗎?”
“哎喲,老兄你那都是老黃曆啦。最近的消息,說那位錦夫人早就不見了!”
“奇了怪了。這羅老漢不見,可以說畏罪潛逃。可錦夫人跟著駙馬爺多年,又是駙馬的愛妾,隻要錦夫人一出馬,整個案子就能立刻水落石出!這周家人為何不保護好錦夫人!”
“定是沈知乾的!此人還真是無法無天!”
“如今陛下已經讓三司聯合審案,相信真相很快就會浮出水麵!那沈世子內心陰暗,好龍陽之風也就罷了,竟敢汙蔑周大人,真是其心可誅!陛下合該重重的罰他才是!”
國子監內人心浮動,幾乎所有人都再無心思在課本上,全都三三兩兩的散在各處,討論著前幾日的周家大案。
而國子監荀祭酒卻是在藏書閣內。
他先是命人將關於周修遠在國子監期間求學的所有做過標注的書本、字畫、字帖等都找了出來,隨後放入一個鐵盆之中。
侍從舉著一盞油燈,一臉猶猶豫豫的問他“祭酒大人,我們當真要這樣做?”
荀祭酒臉色扭曲,“難不成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國子監收了一個婦人做學生?你讓天下讀書人怎麼看我荀敬?若是陛下遷怒,你我可承受得起?”
“可…案子終歸未判……”
“正是因為沒有判下來,這些證據必須全部毀滅!他周修遠隻能是周修遠!絕不可能是什麼周庭芳!我絕不允許一個婦人將我荀敬的臉踩在地上——”
荀祭酒一把搶過那煤油燈,手一拋。
毫不遲疑的將燈火丟進那一堆紙張之中。
房間內,登時一片青煙。
荀祭酒被嗆得老淚縱橫,可卻很欣慰,“隻要我燒光這些字畫,天下便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的真相!燒吧,燒吧,從今往後,周修遠依然是我最得意的門生,我荀敬永遠都會是狀元郎的恩師——”
那侍從連連咳嗽,捂住口鼻,看著不斷竄起的火苗不斷往後退去。
祭酒真是瘋了!
竟然銷毀周修遠在國子監留下的所有墨寶筆記!
如此一來,便再沒有人能認出周修遠和周庭芳筆跡的不同!
“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暴喝。
江潮生帶著幾個府兵衝了進來。
江潮生看見那火盆之中火舌吞吐,當下臉色一變,“你竟敢銷毀罪證!荀祭酒,你好大的膽子!”
“大人!”
江潮生說完便直接伸手,試圖從火堆中槍出手稿。
隻瞬間,他的衣袍和頭發便被燎起了煙霧。
“大人小心!”身邊近衛連忙拉住他,江潮生不管不顧的往前衝,整個人嗆得連連咳嗽,卻還大聲怒喝,“我不要緊!快搶…快…老師的書稿!”
“江大人,這不是什麼手稿,隻是我不要的書罷了。難不成我在我自己房間燒我自己的書稿也犯法?”
荀敬眼見江潮生根本不相信自己,隻發了狂的搶東西,當下也急了,整個人撲了上去——
而江潮生身邊一衛兵慌亂之下,迅速脫下外袍,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水淋濕衣裳後,將衣裳忘火盆上一拋。
很快,濃煙滾滾,火勢漸熄。
江潮生衣裳胸前燒了幾個洞,臉上也煙熏火燎的一片,耳邊一縷頭發被燒成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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